第329章 終章(上)(1 / 3)

什麼話自這位少年皇帝口中說出,似乎便全是道理,他大權在握高高在上,無人能反駁半句。

誰對誰的出身和恩怨都心知肚明,可心知肚明又如何?

該念的念著,該執拗的記著,有恩怨的報複到底。活著的墨家他不放過,死了的人也要挫骨揚灰,十年太晚,三年便是一個輪回。

司徒赫忽然冷笑了一聲,鳳目隨即斂了下來,臉上那道長長的傷疤已經長進肉裏,有了歲月的痕跡,隻是再沒了疼痛的知覺。

“原來如此,陛下可真是為榮昌靖公主著想。”司徒赫道。

“赫兒!住口!休得再胡言亂語!”司徒大元帥喝了一聲,阻止司徒赫再說出什麼無法挽回的話來。

家族利益重於一切,如今大興已換了皇帝,皇帝的話從來都是聖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是講道理?

“司徒赫冒犯了陛下,司徒赫罪該萬死。”司徒赫木然笑道。死生都好,婧小白的墓被遷走,葬入皇陵,無論她願意與否,可到底還有容身之處,他該爭的爭了,爭不了的便放棄,世事從來不由他。

被如此大不敬地對待,百裏禦卻很大度,少年稚氣的臉上都是寬容,他笑開,上前拍了拍司徒赫的肩膀:“赫表兄千萬別這麼說,倒顯得自家兄弟生分了。舅舅,朕最愛的就是赫表兄這直來直往的性子,自朕登基以來,便鮮少有人敢說真話了。赫表兄敢怒敢言,朕很喜歡。朕從未懷疑過司徒家的忠心,年年歲歲,有司徒家在,朕便安心。”

王政的刀有太多把,折的折,叛的叛,司徒家始終鋒利且忠於職守,如此,龍座才能坐得安穩。

“時間太快,又是一年科舉了。文舉三月會試,四月張榜,武舉五月比試,期間有各州府舉子進京,京中治安還望赫表兄嚴加排查,再不能出景元十七年武舉時的亂子了。”百裏禦笑道,科考大事皆在他心中,每件事布局謀劃不亂分寸,實乃明君之舉。

司徒大元帥道:“不消陛下吩咐,此乃司徒赫分內之事,定當不負皇恩。”

司徒赫低眉斂目,應道:“是。臣遵旨。”

百裏禦卻不管他們叔侄的回答有多言不由衷或是忠心不二,他施施然走上高台禦座,繼續低頭欣賞著自己的那副字,問高賢道:“高公公,你是父皇身邊的老人了,三年一科舉,父皇都要親自去判殿試舉子的文章,你覺得今年的舉子中是否有驚采絕豔之輩?”

高賢深宮裏呆了幾十載,說話做事從來滴水不漏,聽罷這問,不慌不忙地笑答:“大興人才濟濟,舉子們無不想為陛下鞠躬盡瘁,以陛下您的文韜武略定能擇出未來的國之棟梁,此乃大興百姓之福。”

“哈哈哈哈,”百裏禦笑起來,眼裏都是得意,“的確,朕能明辨是非好壞,那些舉子們的文章朕一瞧便能分出優劣,朕可不好糊弄啊,他們得拿出真本事才行。哈哈,如此說來,朕倒是格外期待今年的舉子們是何種表現啊!”

正統元年,三月春暮,科舉殿試。

百裏禦高坐龍台之上,望著殿下那些一臉恭敬與小心翼翼的舉子們,連抬頭瞧一眼禦座也不敢的誠惶誠恐。

何等熟悉的場麵啊。隻不過三年前,他是他們當中的一人,而如今他俯視眾生,他的視線一一地落在每個人的臉上,唇角微微地勾起一絲古怪的笑意。

多卑微渺小的可憐人啊,盼著一舉奪魁,盼著一朝青雲直上,可憑他們這等螻蟻姿態,以為會寫些做作草莽文章,便能議論朝廷大事?

可笑。

上屆科考榜眼探花等人皆在翰林院修史,雖為他同窗,仕途也不過止步於此,何人能似他,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聖上?

批閱考卷時,正統皇帝親自監督,瞧著那些舉子們的考卷,皇帝惱怒地摔了朱筆:“狗屁文章!這些人比上屆差得遠了!”

閱卷官頓時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連朕的文章也不如!這裏麵隨便挑出個人來都是庸碌之輩!這等廢物也敢來迷惑朕的眼?!”正統皇帝將考卷扔了出去,灑了滿地的狼藉。

無人敢說話,隻高賢還能勉強勸著,小心翼翼開口道:“陛下息怒,舉子們自當是不如陛下的,臣子們自當有臣子們的本分,怎敢與陛下您相提並論?陛下是天子,自當高過他們。”

正統皇帝聽罷,怒意平息了大半,忽地想通了,微一挑眉道:“高公公此言倒是有理,他們自當是不如朕的,若人人似朕,豈非人人都能做得皇帝?”

高賢一聽,忙跪下:“陛下乃真命天子、九五之尊,此言萬不可再說,會折了大興的氣數啊陛下!”

“哈哈,高公公,起來吧,朕自然是九五之尊真命天子。”正統皇帝的怒意來的快去的也快,這會兒已不再生氣,反倒一一地為那些舉子的文章排了優劣高低。

不需閱卷官插手,他自有他的決斷,若論讀書何人比他更精通?

著實費了不少功夫,這才罷手,道:“雖不如意,倒也湊合,照著這順序放榜吧。”

“慢著……”

吏部官員正要接了去,少年皇帝卻忽然想起什麼,命人拿了那些舉子的籍貫出身冊子上來。

眾人正不解,忽聽皇帝在翻閱卷冊後一聲冷笑:“朕道是為何這屆舉子如此不堪,原來多是商人之子。商人多狡詐,諂媚勢利,若在朝為官,恐連累社稷。此次殿試三甲盡為商人之嗣,著實令朕擔憂。朕的口諭吏部且記下,往後曆屆科舉,但凡是商人出身不得入三甲之列,爾等重新列過名單再放榜吧。”

“……是。”吏部官員不敢忤逆。

僅僅因為出身,殿試三甲皆落於人後,若狀元之選非以文章定高下,科舉秩序便是亂了。在場人人莫名其妙,可人人似乎又心知肚明。

大興開國以來本就對商人諸多嚴苛,即便有功之人也難以為官,科舉考試更是對商人限製太多。已故的榮昌公主駙馬墨問為輔政大臣時,曾提出廣開言路、放開商人科舉限製,借此為大興征得糧草,救國於危難之中。實乃良策。

因是先帝時頒下的旨意,正統皇帝不能廢止,故而此屆科舉才會出現舉子多有商賈之家出身的現狀。如今看來,正統帝對此並不滿意,若非對商人之嗣有意見,便是對提出這一良策的那人心有不滿。

皇帝如何說,臣子隻能照辦,無人敢妄言,除了吏部尚書楊弘。楊弘一貫以剛正不阿敢於直諫聞名於朝,即便對手是司徒家也從未妥協退讓。知曉此等荒唐事後,楊弘當麵勸諫新帝,新帝不僅不聽勸,反而震怒當場。

楊弘與叛臣謝炎乃是兒女親家,其子楊峰曾為禁軍統領,守衛皇宮多年,因謝炎叛國逃往北郡府一事遭牽連。景元帝在時,楊弘父子尚能官在其位,如今禁軍已由司徒家接管,楊弘父子被束之高閣。

因科舉一事,吏部尚書楊弘被架空官職,罰俸數月,司徒赫進諫無果,朝中一時人人自危,唯恐觸碰新帝逆鱗。

今科狀元放榜時連自己都懵了,不敢相信能中狀元,喜極而泣一番,打馬遊街、佛塔題名的舊例過後,新帝照舊在承恩殿賜狀元國宴。

今科三甲皆感念新帝隆恩,大有前程似錦的意思,卻又在新帝深沉的眼中發現了難以言喻的蔑視。

隨後不久,幾人得了個翰林院六品七品編修的職位,其餘眾人皆被派往外地做了個九品芝麻官,始終未得重用。

四月,因景元帝入陵寢不過兩月,盛京城禁歌舞玩樂,宮中一年一度的蹴鞠賽也久不再辦。百姓們初一十五照舊去寺中拜佛,隻是再不見景元帝在時帝後大張旗鼓入大護國寺禮佛時的盛景。

今上不喜佛事。

四月初八佛誕日,司徒赫照舊去法華寺祈福,黎戍與黎狸都在,法華寺內那株百年菩提樹仍鮮翠一片,樹上的紅綢帶卻比往年少了許多。

法華寺內的藥師塔倒了,砸中了藏經閣,引發藏經閣大火,加之藥師塔內的地宮被封,放生池枯竭,法華寺再不複往日香火旺盛,善男信女寧願去遠一些的大護國寺、淩雲寺,也再不肯來此,連帶著長興街也清冷了不少。

“倒是比往年清淨了。”見司徒赫與黎狸皆虔誠跪拜菩提樹,黎戍握著折扇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環顧一周,將寺內的所有景色都收入眼底,黎戍仍是聒噪,遺憾罵道:“法華寺的老和尚們也真是夠摳門兒的,不能因為香客少了,連結緣豆也不肯再施舍了,那爺來這裏有什麼趣兒?”

其實法華寺之所以破敗,自北郡府叛亂後始終未得修葺,還有一層緣由,隻是普通百姓不知罷了。法華寺內的玄明大師以出家人的身份暗藏盛京城中,在北郡府叛亂當日助晉陽王世子韓曄等人叛逃,此等罪責,足夠法華寺遭封。

拜過菩提樹,司徒赫直起身子,目光卻望向遠處藥師塔的方向。

黎戍知曉他在想什麼,上前勾住他的肩膀道:“別看了,她不在那兒,她在天上呢。看著咱們。”

黎戍連婧小白的名字也不敢提,怎麼敢說呢,婧小白在那片廢墟裏,被燒成了灰?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給人希望,又讓人絕望,始終冰火兩重天地煎熬著。

“沒準啊,瞧見你這愁眉苦臉的樣子,她不開心了,讓你絆一跤,跌個狗吃屎。”黎戍哈哈大笑,“反正我覺得這是她做得出來的,我這兩月平白無故跌倒好幾回了,定是她瞧我不順眼,故意給我使絆子呢。”

司徒赫終於彎起唇角笑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麼,睨著黎戍:“不知那條黑蛇怎麼樣了,我們去找找?”

黎戍嚇得抖了抖,一股冷氣往頭頂鑽,一把推開司徒赫,叫道:“司徒赫,別作妖,爺可不想見那條黑蛇!”

“哈哈哈,不找了。”司徒赫輕輕笑了笑,笑容未達眼底,“找到也不好玩了,這遊戲本也隻有婧小白喜歡。其實挺想問問她的,即便去了天上,好歹托個夢給我,沒有良心。”

“可不是沒良心嗎?她從小就沒良心,欺負了人自己不記得,第二天照舊嘻嘻哈哈。缺心眼兒的人活得反而自在些,哪像你,惦記這個惦記那個的,還是絕情點兒好。”黎戍搖著扇子歎息道。

“再生氣再傷心,好歹給我個信兒,是不是連我也不信了,撇的幹幹淨淨的。”司徒赫望著菩提樹,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什麼生氣?撇什麼?”黎戍沒聽明白。

也許是三年已過,倒不似第一年第二年似的提也不能提,一碰心口上就血肉模糊,司徒赫避重就輕地笑道:“沒什麼。現在回想,病秧子也不是一無是處,他不死,興許婧小白也還在吧?”

什麼都原諒,什麼都接受,隻要她活著,成親生子怎樣都好,能看到,能抓住,他便知足。

一退再退,設想無數可能,司徒赫最後也隻能苦笑道:“太快了,這日子,第三個年頭了。我們一日老似一日,婧小白……不會再長大了。”

“是啊,她走的時候剛過十七歲生辰,真占便宜,永遠十七歲了,看著我們老。”黎戍歎息道。

黎狸在一旁握緊了胸前的長命鎖,始終低垂著眉眼沒說話。

她今天沒穿紅衣,但她梳了一個婧公主曾梳過的發髻。忘了自己原是什麼模樣,仍希望自己更像“她”。

但是啊,她怎麼可能更像婧公主?

她已經十八歲,而婧公主不會再長大,她無從模仿婧公主的十八歲、十九歲和以後漫長無邊的歲月。那紅衣將軍的目光,越來越不可能在她的身上停留了。

紅衣將軍尚有社稷抱負、家國大任,她隻是個耽於情愛的小女子,不得所愛之人,要長命何用?

……

轉眼五月,日頭一日比一日毒起來。

登基以來第一個端陽節,百裏禦仍遵循舊例在宮中設家宴。

彼時,景元帝的後妃都已移居別宮,獨三公主百裏柔的生母季淑妃因在景元帝彌留之際陪伴左右,百裏禦登基後尊其為太後,掌管六宮事務。此次端陽家宴便由季太後一手操辦。

卻不知為何,今夜的氣氛有些凝重。

新帝繼位,第一要防的便是兄弟之禍,因而新帝的幾位兄長皆惴惴不安忐忑赴宴。

百裏禦坐在原來景元帝的位置,因尚未成年,不曾立後,也不曾納妃,近旁坐的隻有季太後。

與去年相比,此次家宴更顯清冷,司徒赫也以不合禮法為由不再出席皇室端陽家宴。

百裏禦掃視了一圈沉默的眾人,先舉杯開口道:“太後,眾位皇兄皇嫂,這是朕登基以來第一個端陽家宴,父皇母後皆已入陵寢安歇,朝中也無大事。借此良辰美景,與諸位一聚,願我百裏皇族千秋萬代,複興昌隆。”

“謝陛下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跟著舉杯,齊聲賀道。

百裏禦飲下杯中酒,聽著耳邊那全無雜音的恭賀,似笑非笑,不明喜怒:“原以為隻上朝時才會聽見這種聲音,原來家宴也是一樣。”

萬歲萬歲萬萬歲,這裏隻有萬歲,沒有兄弟姐妹,正如天上隻有一個太陽,其餘的繁星都是陪襯,無法與日爭輝。

當皇帝,原來這般有意思。

有意思啊。

眾人紛紛噤聲,詞窮卻不知該說什麼,百裏禦覺得無趣,自己給自己解了圍,笑道:“三皇兄,前幾日天兒熱,不知啟年可還受用?朕命人送去了南疆進貢的荔枝,八百裏加急,甚是可口,孩子體弱,可要多多照看著點兒。”

“多謝陛下抬愛,啟年年幼,牙還沒長全,恐無福消受陛下的恩典。”三王爺百裏昇忙謝道。

“怎麼會呢?啟年的名字可是父皇起的,他是父皇的第一個孫兒,父皇在天之靈想必也十分惦念他。”百裏禦笑道,狀似無意說出口的話卻越聽越讓人瘮得慌。

聯想起帝陵內殺工匠、監工,派瘋癲的左相墨嵩守皇陵種種,由不得人不恐懼。眼前這個少年天子,他的手裏掌控著無上的權力,隨時能掀起腥風血雨。

今日是工匠、監工,昔日宿敵,他日保不準是兄弟姐妹,何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謝陛下隆恩!臣感激不盡!”百裏昇嚇得嗓音都有些抖了,卻不能不接話。

“啟年那孩子倒是聰明伶俐,那麼小已那樣招人喜愛。”季太後笑道,說了些敷衍的無關緊要的附和。

席上眾人雖都帶笑,卻並非出自真心,隻有些虛情假意和虛與委蛇,更多的是害怕與小心翼翼。

百裏禦一圈兒看下來,忽然眼神就變了,卻依舊笑意盈盈的:“怎麼朕做了皇帝,與諸位反而更生分了?我原以為各位兄長能待朕如初呢,沒想到連天都聊不順暢,那這家宴意義何在啊?”

“陛下,臣……”

“陛下……”

眾人嚇得血冷,待要解釋一二,卻發現年輕的皇帝並沒有要聽他們說話的意思,他的眼神深沉不見底,轉著手中的琉璃杯盞,自顧自道:“聽聞朕曾有個七弟,生得也是聰明伶俐,可惜,黎家竟想著謀反,父皇白疼愛了他那麼多年了,狼子野心的東西,不要也罷。朕回宮那日親眼瞧見七弟溺亡,真是淒慘啊,好好一孩子,偏學戲子之法,早該有如此下場。連四書五經也念不全的廢物,枉生為人!”

“是……”眾人被這番話嚇得魂飛魄散,老七百裏明煦之死,是宮裏人盡皆知的事,黎家聯合北郡府叛軍謀反當日,老七溺死在禦花園的池子裏。

如今新帝拿他來做文章,告誡的意思太明顯,他們今日能否活著離開已是疑問。

若是老七與新帝並無恩怨,也斷不會在老七死後仍點名來罵,伴君如伴虎,除了等死,別無他法。

“故而,三皇兄……”百裏禦忽然點了百裏昇的名字。

百裏昇忙不迭地離席跪下:“臣、臣在。”

俯首貼地,恭敬非常。

百裏禦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眼神掃過百裏昇的低微姿態,忽然笑了:“三皇兄莫緊張,朕隻盼著你仔細著點兒教導啟年學問,教教他做人、讀書的道理,莫要沾染不該沾染的東西,若是他不乖,朕可是不依的!”

“是!臣遵旨!臣定當悉心教導啟年學問!請陛下放心!”百裏昇嚇得身子僵硬,願以為新帝點名,定會有大難臨頭,卻不想落下來的雨點卻如此之小。

可也正因為如此,才更令人不舒服,頭上始終懸著一把利劍,不知那劍何時落下。

等三王爺百裏昇回了席上,百裏禦又轉頭看向季太後,笑問道:“太後娘娘,柔皇妹也有十六歲了吧?這個年紀,太後是否想過要為她尋一門好親事啊?”

談起妹妹百裏柔的終身,暫緩了席上的凝滯氣氛。

“是啊,陛下,柔兒已十六歲了,這親事本宮也沒主意,還請陛下做主。”季太後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不過,柔兒的終身大事不重要,倒是陛下十月便要及冠,立後一事更讓萬民關切。”

沒有外戚扶持的太後,徒有虛名罷了,一直隻想給女兒謀一個好的歸宿,若是能嫁得良配,她也好安心了。

先帝在位時,前年的端陽節倒也提過這樁舊事,若是新帝有心,當然是將百裏柔許配給司徒赫。

哪怕司徒赫以有隱疾為由謝絕此事,可以司徒家那樣的身份地位,總歸是要娶妻生子的。哪家的千金小姐也配不上,唯有尚皇家公主最合適,而所有的公主裏,獨百裏柔的年紀和相貌最相當。

季太後的心思不敢太過外露,還是先客氣了一番,表達了對新帝婚事的關切。

“季太後有心了,如此說來,朕倒是得費一番心思去想想了。”百裏禦執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又放下,仿佛認真思考了一陣,少年曾經清亮的眼神早已深不見底。

“哦,朕知道柔皇妹該嫁何人才對了!”在季太後的期待和忐忑中,百裏禦忽然露出天真無辜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