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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你……”

肖品雄氣急敗壞地指著坐在他麵前晃著二郎腿的左一烈吼道。

自從讓齊家知道安君豪跟肖家的關係之後,肖品雄就在等著左一烈親自上門找他的一天,可是時間卻比他料想的要就得多,這期間竟然還發生了安君豪離家的事情,之後被肖培非擾了若幹天。明知他們母子關係並不親密,但畢竟是血脈相承的一家子,肖培非的不安是真真切切,而且他們堂兄妹的感情本也還算深厚,奈何當年肖培非的所作所為讓他不恥憤怒才與他們家漸行漸遠的,現在看她如此焦慮,肖品雄也是力所能及地多幫忙,以至於將左一烈的問題擱在了一旁,安君豪那邊卻也是毫無頭緒。

現在左一烈突然來找他,既是在他的意料之內,卻也同時是意料之外的。他以為,左一烈至少在碰了齊嘉這麼多年釘子之後,在發現齊嘉哪怕因為一點細微的牽扯都能看得比他還重要之後,會徹底死心,然後或許無奈絕望、或許心有不甘,但這些情緒都多少對將他拉回肖品雄身邊起到一點點作用。

他承認自己利用了一杆的小輩,安君豪、齊嘉、左一烈,甚至還有肖弋。但他還是說服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肖家好,為了左一烈的未來,也為了安肖弋在另一個世界的心。

他料定,齊嘉一旦知道安君豪跟肖家的關係,其他很多事情便會一一浮出水麵,然後那一直封存的東西就會像肥皂泡似的漂浮上來,劇烈升騰、瞬間破開、溢滿四周。在他在齊嘉見到安君豪之前,他確實沒有想過這一點,但當他知道安君豪跟齊家的關係之後,他就覺得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哪怕過程中會傷到很多人,他還是認為結果才是眾望所歸的,至少,是他想要的結果。

左一烈斜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說道:“我今天跟你講這些,是因為想著,畢竟你還是我名義上的父親,於情於理,我還是應該跟你說一聲的,免得你老是有這那些虛無縹緲的盼頭。現在我該說的已經都說完了,如果你有什麼別的意見,不好意思,恕我沒空多聽了。”

說完,騰一下從椅子上躍起,拍拍褲子,轉身就要走人。

“站住!什麼叫名義上的父親?我本來就是你的父親!”

“本來?父親?嗬,我真佩服你,這個時候了你還能厚著臉皮說這種話……不過隨便你咯,愛怎麼認為就怎麼認為吧,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費更多時間了。”

左一烈不屑一顧肖品雄的憤怒,卻也不知道自己在挑戰他的底限。

“你不要忘了,弋是怎麼死的!如果你真的要跟齊嘉在一起的話,從今天起你就不要再叫我‘爸爸’了,我肖品雄沒你這麼沒出息的兒子!”

肖品雄怒不可遏地說道,他原以為,提到肖弋,提到父子關係,左一烈會有所動容。不料,他卻打錯了如意算盤。

“是嗎?如果你堅持的話,我也沒意見,就請你準備好所有接觸關係的證明,我隨時準備著提筆簽名。跟你劃清界限,我樂得其所。當初如果不是因為弋因為嘉嘉,你真的認為我會接受你的認親?肖品雄,你不要以為每個人都很期待當你的兒子。”

左一烈不屑地看著肖品雄笑了起來,笑看肖品雄如同被冰水澆頭般的愕然呆立。

“還有,”左一烈又側過身來對肖品雄說道:“弋是怎麼死的?你問這話,難道是想將弋的去世怪罪到嘉嘉身上嗎?肖品雄,我們已經為這事自責了六年了,而追根究底真正該受譴責的人,卻指著別人譴責了六年,這六年來,你利用肖弋的死將我們淩遲了無數次,現在還是不肯收手嗎?也對,這一直以來都是你的殺手鐧,但是你別誤會了,當你義正詞嚴地指著我們要對弋的死永存愧疚的時候,我們不是因為對你感到愧疚才聽憑你的所作所為,是因為我們傷心,我們傷心弋的離開、傷心他自以為愛他的父親利用他的離去達到自己各種令人不恥的目的!”

左一烈聲音漸漸高亢,臉上也收起了從進門來就不曾變過的嗤之以鼻,換上了難得一見的憤恨表情,他指著肖品雄說道:“相信我,如果弋真的會怪罪、真的會埋怨的話,那人絕對不會是嘉嘉,收起你的‘利劍’吧,弋的死,與嘉嘉無關!”

隨著“嘭”的一聲巨響,院長室的門被狠狠地甩上,肖品雄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

左一烈的一席話,字字句句針尖般刺在肖品雄心口上。很多事情,由不得他不承認,他自以為最疼愛的肖弋,那溫潤如玉的孩子,從不埋怨、從不責備的溫婉少年,卻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也沒再踏進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家門一步,再沒叫過他一聲“爸爸”。哪怕在最後那一刻,肖弋被搶救隊抬上來尚存一口氣,自己抱著他的時候,他也隻瞥了自己一眼,便淡淡閉上了眼睛,雖然醫生當下已經判了死刑,認定肖弋早已沒有多餘的氣息做其他反應,但肖品雄能騙過所有人,卻獨獨騙不了自己。

那一眼,肖弋最後的那一眼,明明開始閃過那麼一瞬的光芒,卻立馬暗淡了下去,隻剩無盡的失望,失望到他寧願就那麼離去,也不肯對這個世界有哪怕一絲絲的留戀。直到他死,他都還是不肯原諒自己……那瞬間的光芒,是因為以為趕來的是齊嘉嗎?然而看到的是自己,便唯有失望了。而那個時候,肖弋渴望見到的人,卻被自己企圖攔在他們的直接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