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何去何從,她開始覺得茫然。
向梓沫直到淩晨才漸漸再次入睡。連續三天被那個噩夢折磨著,今夜神經緊繃到一個極限,反而被迫在一定程度上解脫了幾分。
也許真的是怕極了被記者圍攻的場合才會做那樣的噩夢吧,她想。
她絕不想承認自己是因為過去某個和仲晟集團有關係的人才變得這麼懦弱。承認這種懦弱,才是最大的沒用。
白天的城市不複夜裏的沉靜,這個老小區本就喧囂而雜亂,房子隔音效果又差。她迷迷糊糊地睡睡醒醒,各種亂七八糟的短夢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裏來回折騰,擾得她偏頭疼的老毛病卷土重來,整個腦袋昏昏沉沉,難受得很。
起身吞了片止痛藥,把窗簾拉開了一小個縫,她驚訝地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今冬的第一場雪竟不經意間翩然而至,也難怪今天外麵會顯得格外熱鬧。
她披起羽絨服在窗口站了一會兒。
這座難得下雪的南方城市,極少有起勢這麼猛的風雪。片刻之後,晶瑩透明的雪籽便已化作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地漫天飛舞,看起來倒也極美。
她猛然想起五年前的那個冬天。
那時,她還是仲晟集團剛剛轉正的一名最底層員工。
那年的初雪,也像今年一樣,來得格外遲,下得也格外大。那時年少,最喜下雪的天氣,也顧不得是上班時間,便激動地跑到辦公室的窗邊去看外麵難得的景致。
那天是她的生日。
聽說,每年初雪降落的日子,都是一年中最具魔法的一天,在那天表白的愛情一定會天長地久。
所以,她站在窗邊,餘光掃過幾米之外的某個工位,紅著臉對著窗外默默地念念有詞,當作最美好的生日願望,虔誠地祈禱。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開了個玩笑。那天晚上,她的願望居然離奇地成了真,隻可惜,並沒有傳說中的天長地久……
向梓沫回過神來,對著鏡子輕輕地嗬了一口氣,再眼睜睜地看著那霧氣淡淡散去。
隔著那越來越薄的霧氣,窗外層層疊疊的建築群漸漸又清晰起來。
五年了,晃了一圈,她竟又身不由己地回到了仲晟。這緣分,可真是夠莫名其妙的。
手機突然響起,是陸煒堯。
“睡好了嗎?”隔著電話,他的關心一如既往地讓人覺得溫暖。
向梓沫單手揉著太陽穴,似乎已不再抽痛,便笑了笑:“還好。”
抬眼看看牆上掛鍾的時間,已是下午三點,她便緊接著又補充了句:“簽約結束了?”
“嗯。”陸煒堯笑笑,“晚上仲晟這邊辦了個酒會,沒有記者,就各方高層,你要不要過來一下?我缺個女伴。”
向梓沫失笑:“算了吧,我懶得動。”
“那你總不能讓我一個人丟人吧?人家可是大集團,我今天好歹也是主角之一,總不能讓我在人家的主場讓人看笑話吧?”
向梓沫啞然。
的確,仲晟集團的高層無一不是和他們完全不同的社會階層。那個高高在上的所謂巨富豪門階層習慣了用這種方式來社交,就算陸煒堯如今也算是青年才俊,身價不菲,也曾經參加過無數次的行業內酒會,但年輕的互聯網圈子酒會多少帶著點自由輕鬆的味道,與這種傳統富賈主辦的酒會多少有些相形見絀,也難怪他會覺得有些壓力。
“行,我陪你去。”向梓沫轉身走向衣櫃,打開櫃門,開始思索應該穿哪件才更為合適。
“我就知道全世界就你最知道心疼我了,”陸煒堯誌得意滿地笑了聲,不等她有反悔的機會,便接著又說,“我讓人去接你。已經聯係好了造型師,衣服發型什麼的交給他們就好。”
這是向梓沫第一次這麼隆重地接受專業造型師的捯飭,如果不是實在場合隆重,她還真懶得配合。僵坐了幾個小時,換好禮服,再站到鏡子前,驚訝地發現鏡中人明豔得竟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
“向小姐纖瘦高挑,天生就是穿禮服的好身材。”造型師毫不保留地讚美。
向梓沫禮貌笑笑,沒多說什麼。這些年,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學會了隱藏和包裹自己的人,多少給人點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清冷感覺。
造型師見她如此,便也禮貌地笑笑,兀自忙活去了。
趕到會場時,酒會已經正式開始,但所幸並不算太遲。
陸煒堯出門迎她,遙遙一望,便不禁有些挪不開眼。
她穿著煙灰色的緊身禮服,不暴露,卻極嫵媚,淺V的開領恰到好處,勾勒出她恰到好處的完美曲線。不豔俗,卻又極具女人味,完美搭配著成套的珠寶首飾,加上不濃不淡的妝容,顯得高貴又性感。
她踩著尖細的高跟鞋,麵帶甜美的微笑,款款向他走來時,他聽到了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
“有點緊張啊……”挽住陸煒堯的臂彎,她小聲在他耳邊籲了口氣。
“沒事,跟著我就好。”陸煒堯拍拍她挽在他手臂上的手。
酒會是自助餐的形式,人數不多,觥籌交錯,看起來氛圍倒是頗為隨意。
向梓沫跟著陸煒堯一路微笑點頭致意,盡職盡責地扮演著花瓶的角色。
她一向不喜好這種場合,被陸煒堯帶著應酬了一圈後,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決定好好休息一下許久沒穿這麼高跟鞋子的腳。
陸煒堯陪她坐了一會兒,期間不停地有人走過來和他聊天,她便忍不住推他道:“你去應酬吧,今天你是主角,沒必要陪我坐著。”
“那好吧,”陸煒堯隻好站起身,“你休息一會兒,別亂跑。”
向梓沫笑著點點頭,低頭拿起小叉子吃蛋糕。已經一整天沒怎麼好好吃東西,她都快餓壞了。
這裏的飲食自然都是頂級的,吃完一個小蛋糕,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端起果汁淺啜了一口,她目光隨意地四處掃了掃,卻突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仲沐陽?!
可是,他怎麼也會在這裏?
向梓沫臉色驟變,心裏一陣慌亂,迅速收回目光,狼狽地低下了頭。
她想,她應該沒有看錯。
那的確是仲沐陽。一個化成灰她都會認識的男人,一個在她噩夢裏,折騰了她五年的男人。
向梓沫藏在桌下的指尖掐得手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