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朝桌子上看,發現多了個小藥爐在煎藥,高子陵撩蓋的動作很是熟練。
我知道,這不是他第一回給我煎藥,事實上,自五年前平江一役我負重傷從前線退回來,我的身體便不大好了,禦醫給我開了藥方,讓我一日三大碗把藥當飯吃,在那之後我在將軍府裡喝的藥大多都是子陵煎給我的,隻是這一回,他親自端到了我手邊。
我覺得他是在愧疚對我的冷落,便安慰他:「其實你是個好人,日後若是續絃,定能夫妻美滿和順。」
他聞言手上一頓,藥香瀰漫的煙霧裡,他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
他的笑我看不懂,便懨懨鑽進被窩裡,酷暑才過的天氣,我還是覺得身上冷,子陵看了我一眼,竟解了衣衫也要上來和我同睡,我被他寬衣解帶的動作一驚,兩眼睜得大大的看著他,隻聽他道:「你昏迷時手腳都是冰涼的,我讓林韶陪你他不肯,我才陪你睡了一會,方纔你喊著渴,我就給你煎了藥來。」
他僅著裡衣,一邊解釋一邊摸上床,在我上輩子,男子們把貞潔看的比命重,我那時候有個未婚的夫君,名字喚做楚眠,婚前我想碰碰他的手他都不肯,非要讓我等到婚後,然我是個沒福氣的,沒能等到成婚我便觸柱死在朝堂了。
所以這是我第一次和男子同床共枕。
他和我隔著一層被子,緊緊抱著我給我傳遞暖意,我覺得我不能趁著自己生病借口去吃他豆腐,所以安分守己的睡著,手也不敢動一下,生怕驚著他。
子陵微皺了眉,道:「你不用緊張,我不會乘人之危。」
我自然曉得他不會,我現在就是一口氣吊著,或許他不用乘人之危我就自己嚥氣了,我不動是因為我害怕自己會把持不住,畢竟他在我的審美裡,算是頗具姿色的那一類。
在近距離看了他的眉眼後,我更堅定了這個想法,高丞相雖然麵目可憎,但他兒子生的是真好,所以我雖未見過他母親,卻很肯定他的長相是遺傳自母親。
子陵被我看著,眉眼的冰雪融化了些,平素孤高自持的模樣此刻溫情些許,問我:「你和我一說話必要咒自己什麼時候死,又設想我在你死後的種種作為很有趣嗎?」
「子陵誤會了,我沒有。」
「今早一次,方才一次。」子陵淡淡看著我,「你還有了新詞,續絃。」
我被他問的一愣,回憶起來,好像確實如此。
他歎氣,單手把我的頭抵到他的肩上,溫暖的氣息縈繞在我的臉頰,隻聽他淡淡說道:「我沒那麼盼著你死,你大可放心,你若死了,我也不會續絃。」
我想他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想讓你給我守寡。」
子陵撫著我的頭髮,半晌聽不見他的聲音,我想抬頭看他,他隻把我抱的更緊,我隻好縮在他懷裡,汲取他給我的那點溫暖。
子陵猛地一剖白,我並沒有多當真,他興許隻是不想讓我成天提醒他,免得我死了給他落個疑似殺妻的罵名,他是愛惜羽毛,不然也不會正值年少寧願強忍著,冒著絕後的風險,也不到外麵養外室姬妾。
我覺得起初在高丞相的預想裡,應該是我一死他就把高子陵帶回家再娶妻房,他應該沒估計到我還能苟延殘喘這麼長時間,所以這段日子他看我的眼神更加的深惡痛絕了。
我為他生為高選的兒子甚是同情,和我這樣的人做了八年夫妻,該是比坐牢還讓他難受。
他看我不說話,把手上勁道鬆了些,問道:「你病了為什麼不跟我說?」
「又不是什麼大病。」
「是嘛,為何季長寧知道?還專門給你請了大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