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的樣子。想跟他說話,哪怕是被他刁難和取笑。
直到他消失不見,我才忽然發現,我竟然連他一張照片都沒有,唯一留下的影像,隻有當年幾十號人擠在一起拍的畢業照片。書呆子樣的他漠然地直視著鏡頭,目光空洞,旁邊挨著他站著的是笑得沒心沒肺的我。在“杜立德”離開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經常盯著畢業照片上那張模糊的年輕麵孔發呆,腦海裏像放電影一樣回憶著過去八年多裏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以此支撐著自己不被那種絕望的想念所擊倒。
我往“杜立德”的電子郵箱裏發郵件,盡管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否還在使用這個郵箱。手指擺在鍵盤上,卻久久敲不出一個字來。糾結到最後,往往隻是一兩句索然無味的短句。生活習慣嗎?工作順利嗎?等等。很想你之類的話,我說不出。郵件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複。簡直就像寄往天堂的信。
我常常著車,轉悠到原來“杜立德”診所所在的地方。那裏很快就有了新的主人,房子和周邊的環境都被改得麵目全非。我連個憑吊的地方都沒有了,心裏更覺沮喪。
原來,我遠沒有自己所想象的那樣冷靜。
我遠離了媒體和公眾的視線,關閉了已經經營到了一定規模的診所,遣散了共事多年的醫生和護士。當年被捧到高處又狠狠摔在地上成為人們飯後談資的“魅力獸醫”,漸漸無人問津。經曆了這次波折,看遍了人情冷暖,我的心緒也慢慢平穩下來。人生就是這樣。享得了輝煌,也吃得了苦頭,才能繼續走下去。
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調節,我決定振作起來,重操舊業。我租下一處偏僻的房子,又開了一家不起眼的獸醫診所。對動物的喜愛和對這份專業的熱愛,讓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就那麼沉寂下去。
三年多的時間一晃而過。現在的我,深居簡出,與外界少有交往,專心於動物的救治,心無旁鶩。雖然遠不及當初的風光無限,但是我的心裏很踏實。通過富澤教授的引薦,我的診所裏聘請到了一位年輕的外科獸醫大野。從醫護專門學校畢業的明日香現在也在我的診所裏工作。我們三個人組成了一個和諧的小團隊。不能做手術的障礙,已經慢慢克服了。雖然大野醫生能夠全權處理手術的事,但是我還是強迫自己進行訓練,直到可以在他的協助下親自操刀。我使用的是“杜立德”留給我的那套手術器具。那是他使用了多年的東西,仿佛還沾染著主人的氣息,握在手裏,就像他在身邊一樣安心。
我以為自己已經慢慢習慣了沒有“杜立德”的生活,但是對他的惦念以及由此引發的心裏空落落的感覺卻總能隨時隨地襲來。他在哪兒,過著怎樣的生活,他還會不會回來,什麼時候回來,我在腦海中無數次地設想著這些問題的答案。
“也許分開一段時間對我們有好處吧!讓我們都好好想想彼此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我一直沒有忘記最後一麵那晚“杜立德”所說的這句話。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分開了才明白對方對於自己的重要性。所以你就用這種方式來驗證你在我心目中的分量麼?我現在除了醫治的動物就是在想你。你的尖酸刻薄、臭屁自大、說話時的語氣、對小動物的溫柔、注視著我的眼神、一襲黑衣的身影、穿著醫護服的模樣、卷卷的頭發、握著手術刀的手、咒語般的告白、唯一一次的霸道的親吻……如果這是我們打的一場賭,你已經贏了,我輸得一塌糊塗。所以,你是不是可以回來了呢?
一天傍晚,大野醫生和明日香下班離開後,我正準備關門休息,忽然門外傳來一陣騷動,有人急匆匆地推門進來。是剛剛離開沒有五分鍾的大野醫生,身後跟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人懷裏抱著一隻渾身是血的大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