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九苞嬉笑的聲音在屋簷響起。
安濟猛地抬頭,尚未看清簷上的人影,就見有一顆飛蝗石疾馳而來,大罵一句“欺人太甚”,一個閃身避了過去,金色身影一閃,仿若一隻黃毛狗兒一般躥上了屋簷。
九苞卻翩然翻身落下,躲在了鍾意身後,露出臉看向他,手指卷著臉邊的發絲,嬉皮笑臉地嗤道:“少盟主輕功未免太次了。”
“大膽!”安濟喝道,倏地拔劍出鞘,衝他刺了過來。
“鬧什麼?”樂無憂劈手抓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手臂一揮,將他推入謝清微的懷中,擰眉道,“二位還沒解釋,你們來這裏做什麼?”
安濟狼狽地從謝清微懷中出來,憤恨道:“我自然是帶人來查當年舊事的,被風雪阻了幾日,不得不暫緩回城,你們是來做什麼的?”
“原來是這樣,”鍾意點了點頭,“若少盟主真能查出當年的凶手,倒也不失為大功一件,隻是個人覺得,難
。”
“用不著你來潑冷水!”安濟蠻橫地呲牙,“你還沒說你們來幹嘛的呢。”
鍾意聽完了別人的目的,輪到自己回答的時候,卻微微笑了起來,看一眼左邊的九苞,再看一眼右邊的樂無憂,笑容可掬地吟哦:“輕雲薄霧,總是少年行樂處,步轉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很顯然,我是攜夫帶子,特意前來賞梅的。”
樂無憂噗嗤一聲笑出來,壞笑著瞥了一眼九苞,點頭道:“對,我是夫。”
九苞卻顯然沒有他那樣的好心情,聞言僵了片刻,才黑著臉咬牙道:“對,我是子。”
“你們……你們當我是白癡嗎?”安濟咆哮。
九苞小聲嘀咕:“誰說不是呢?”
“你!”安濟驟然堵住,憤怒地就要拔劍。
謝清微一手按在了他的劍上,清冷的眸子看向鍾意,漠然道:“你不會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近日連綿大雪,行走十分艱難,你們卻依然踏雪而來,所為的必然不是小事,”他目光在九苞手裏的包袱上掃過,淡淡道,“鍾公子方便告知,這包袱中盛的是何物嗎?”
九苞臉色一變,一把將包袱藏在身後,叫道:“管得著麼你們?”
安濟皺眉,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盯向他的身後,厲聲:“包袱拿出來,我要檢查!”
“你算個什麼玩意兒?憑什麼檢查?”九苞嗆道,“我一個妙齡女子,包袱裏盛的自然是胭脂水粉和替換衣裳,連這個都要檢查,你還要臉麼?你說,你是不是存心想看本姑娘的肚兜?”
安濟倒吸一口冷氣,大叫:“你……你誣蔑我!”
“別鬧了,”鍾意挫敗地歎一聲氣,低聲說,“好吧,我坦白,我們三人也是來查當年舊事的,風滿樓如今雖然沉冤得雪,可真正的凶手卻還逍遙法外,我們倒想知道那人究竟有怎樣了得的手段,害得風滿樓無辜被誅。”
安濟眨了眨眼睛,總覺得這套說辭聽上去大義淩然,卻莫名其妙讓他有種懷疑的感覺,但又找不出紕漏來,隻得悶聲道:“哦。”
“哦什麼哦,”九苞挑眉,“你查出個所以然了嗎?小廢物。”
安濟被戳到逆鱗,登時暴怒:“你說什麼?你真以為我打不過你?”
“叫你們別鬧了,吵得我腦袋疼,”鍾意沒好氣地說,突然一揚手,一道勁風擊在安濟穴位上,瞬間點住他的啞穴,嫌棄道,“令尊令堂俱是一言千金的聰明人,怎麼生出你這麼個話多勞神的白癡?煩死我了。”
安濟憤怒地瞪大了眼睛,衝天的怨氣簡直要破體而出,在內心瘋狂咆哮:你他媽居然有臉嫌棄別人話多?
鍾意抬頭看了看夜空,遊走的濃雲遮住月光,天色陰沉沉的,顯然還有風雪沒下完,然而安濟等人不走,祭祀當是做不成了
。
他看一眼九苞,淡淡道:“既然有少盟主和謝道長在這裏探查,那我們也不添亂了,走吧。”說完,解開了安濟的啞穴。
一隻素白如玉的手攔在了身前:“等等。”
樂無憂不悅地轉頭:“謝道長有何賜教?”
“天色已晚,夜路難走,”謝清微說,“三位不妨暫宿一夜,明日再回城吧。”
安濟被點了啞穴又解開,鬱悶得不行,悶聲道:“雖然我很希望你們仨在回去的路上被狼群襲擊,但是我天下盟心寄蒼生,就算是卑鄙無恥之人,也還是要勉為其難救上一救的。”
鍾意挑眉:“嗯?”
安濟轉身往正房走去,一臉不情願地哼哼:“房內燒了炭火,省得你們半路上凍死。”
鍾意與樂無憂對視一眼,相互明白了對方的主意——不妨留下,見機行事。遂轉身,哈哈大笑一聲,搖著扇子跟上他的腳步:“那就有勞少盟主款待了。”
安濟一臉倨傲地走進門後,正房便亮起了昏黃的燈火,鍾意等人踏進門,看到寬敞的地上燃著一個炭盆,卻沒有絲毫作用,年久失修的房屋四麵透風,依然冷得像雪洞一般。
幾個身穿盟總服飾的年輕人站了起來,抓住兵器,警惕地望向鍾意等人。
安濟擺擺手:“都坐下吧,他們沒有惡意。”說著,率先在炭盆前坐下,凍得通紅的雙手放在火邊烤了烤,接過身邊人遞過來的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看一眼鍾意,將酒葫蘆扔過去。
鍾意一把接過葫蘆,拔開塞子聞了聞:“不愧是盟總啊,連燒刀子都比別處的濃烈。”
三個人依次喝了點酒,烈酒入喉,雪地中凍到僵硬的身體漸漸暖了起來。
鍾意大咧咧坐著,從懷中摸出一包生栗子,丟了幾顆到炭盆中,不消多時,就聽到盆裏傳出一聲清脆的炸裂聲。
他指法如電,倏地探入火焰中,夾出了燒熟的栗子,搓開燒焦的外殼,栗子濃鬱的甜香飄散開來。
幾個年輕人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豔羨地看著對方三個人把熟栗子給分而食之,一陣齊刷刷的吞咽聲響了起來。
鍾意咬著栗子,愕然地看著他們:“少盟主,你們盟總也忒小氣了點兒吧,出任務連飯都不給吃飽啊?”
安濟也正嘴饞著呢,他們幾個人困在這山莊裏已經三日,雖說有幹糧,但那玩意兒幹而無味,哪有炭燒栗子好吃?
可是饞歸饞,被鄙夷到了臉上,就有點不能接受了,冷著臉道:“拿來!”
鍾意一愣:“什麼?”
“栗子拿來!”
“你要臉嗎?”九苞先跳了起來,指著安濟的鼻子大罵,“堂堂天下盟少盟主,搶別人栗子吃,傳出去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安濟臉色一僵,然而栗子的誘惑太大了,惡人惡氣:“你們現在喝著我的酒,烤著我的火,有栗子卻不與我分享,究竟是誰比較不要臉?”
九苞卻呲了呲牙,得意洋洋道:“就不給你,饞死你
!”
“你!”安濟大怒,倏地站了起來,一手按住佩劍,怒道,“你不要臉!”
一陣兵器哐當聲,盟總的年輕人們紛紛站起來,準備衝鋒陷陣,然而他們的少盟主卻強行壓下了怒火,嘀咕一句“我犯不著為了幾顆栗子大打出手。”率先坐了下來,冷聲道:“妖女!”
九苞反唇相譏:“廢物!”
“你們兩個是想都給我滾出去嗎?”樂無憂陰森森地說。
九苞立刻老實了,低眉順眼地坐在他身邊,手指絞著裙角,假裝自己是個秀而不媚、清而不寒的小家碧玉。
鍾意笑起來,抓了一把栗子丟給安濟,問道:“你們來這裏幾日了?”
安濟學著鍾意的樣子將栗子扔進炭盆中,搓著手等待那聲炸裂的脆響,雙眸炯炯有神,語氣也不由自主緩和了許多,“三日之前來的,沒想到被風雪阻在了這裏,倒也正好四處查探一番。”
九苞追問:“有何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