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保慶一驚而起,全身都是冷汗,暗覺此夢不祥,放心不下他那隻白鷹,翻來覆去難以成眠,自己安慰自己,那隻是個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不得真。這個夢太勾心思了,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胡亂穿上衣服往家走,想看看那張《神鷹圖》,在家翻箱倒櫃找了一個遍,也沒找到《神鷹圖》。正好看見我舅媽過來,他就問自己從長白山帶回來的古畫在什麼地方。舅媽說前兩天來了個老頭兒,聽口音也是東北的,隻有一隻眼,走街串巷收舊書、舊畫、舊報紙。舅媽一想家裏這些個破東爛西可不少,放在那兒占地方也沒什麼用,於是都賣給這老頭兒換錢了。那張畫也一並賣了,那堆破書本總共賣不了塊八毛的,這個畫給了十塊錢。舅媽說起一張舊畫還能賣十塊錢,覺得占了挺大的便宜。
張保慶一聽就炸了:“你把我的畫給賣了,十塊錢你就把它給我賣了,你差這十塊錢?你用錢跟我說,我給你啊!怎麼能賣我的東西呢?”舅媽不以為然:“至於著那麼大的急嗎?不就一張破畫嗎?已經快碎了,掛都掛不住,顏色也掉沒了,外邊幾分錢一張的年畫有的是,不行再買一張唄!”張保慶急得直跺腳:“您真是夠可以的了,這都不是一次兩次了,我這張畫哪兒礙著您了?您怎麼就看它不順眼非得給它賣了?”
舅媽看出兒子真急了,她這火兒也上來了:“一張破畫賣了十塊錢,這還不該高興嗎?這可倒好,養了你這麼多年,你為了張一抖落就碎的破畫跟你娘我急赤白臉!你自己的東西自己不放好了,誰知道有用沒用?”說著眼圈竟然紅了。張保慶一看老娘要哭,也不好再說什麼了。本來就是個家庭婦女,沒什麼大見識,根本不知道這個畫值多少錢,當年破四舊的時候,都拿這些個東西生火燒爐子,十塊錢還能不賣嗎?況且十塊錢可不少了,您想想那時候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才多少錢?
張保慶險些氣吐了血,卻也無法可想,《神鷹圖》賣都給賣了,再把房蓋挑了也於事無補。突然之間轉過一個念頭,隱隱約約覺得不對。首先來說,收走古畫的這個老頭兒不是本地人,一口關外的土話,其次少了一隻眼。根據舅媽的形容描述,分明是那個在東山看林場的老洞狗子!張保慶一拍腦袋:“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呢?老洞狗子就是血蘑菇,馬殿臣一世的死對頭!”
張保慶意識到老洞狗子絕不會平白無故來他家收廢品,一定是衝《神鷹圖》來的!老洞狗子僅有一隻眼,血蘑菇也是個獨眼龍,這倆是一個人不成?如此想來,老洞狗子十有八九是當年禍害老鄉家的女眷,從馬殿臣槍下逃脫的那個土匪“血蘑菇”。馬殿臣和土頭陀挖金脈發了大財,從山裏出來當上了金王,也是被此人識破,迫不得已才躲入天坑。如今他來騙走我的《神鷹圖》,想必定是相信隻有畫鼓了,其中的白鷹出來,才可以找到馬殿臣的寶藏。《神鷹圖》畫跡已然模糊不清,老洞狗子怕是要用白鷹的血將《神鷹圖》再描一遍,如今他得了寶畫,接下來多半還要去捉我的白鷹,難怪會夢到白鷹渾身是血!
別的還好說,張保慶一想到自己的白鷹,再也坐不住了,顧不上跟家裏人打聲招呼,羊肉串的買賣不幹了,對象也不要了,立即跑到火車趕往長白山。當年有馬殿臣三闖關東,如今是張保慶二上長白山,至於他這一去又有什麼奇遇,並不在本部書內。咱們說張保慶從小到大,經常撿到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有的值錢,有的罕見,他在長白山的時候和四舅爺去打大葉子,甚至撿來一枚來曆不明的鳥蛋,得了一隻世上罕見的白鷹。不過按看相的話來說,他這人手掌上有漏財紋,撿到什麼好東西也留不住,所謂“物有其主”,那就不該是他的東西,這一點可以說和金王馬殿臣十分相似,可是不妨換個角度想想,這些經曆本身又何嚐不是一件寶物?
[1]碎催:指跑腿、跟班。
(《天坑鷹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