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蹤影。

猛然一驚,睜開眼睛之後,周圍一片漆黑,原來,也隻是夢。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天還未亮,隻是,再也睡不著。南宮煦夜穿好了衣裳,出了門。聽雨樓前的水榭是他常來彈琴的地方,如今入了夏,荷花池裏陸陸續續從水麵鑽出了好幾朵荷花苞。

一身白衣的南宮煦夜立在水榭前,靠著懸在水榭支柱上的昏黃油燈,凝視著麵前的一池碧綠荷葉。隻可惜,兩張油燈所能照到的地方也不過前方的一小塊。

天上的繁星點點,彎月如刀,清風拂過,時至夏初,卻是寒意襲人。

閉上了眼睛,腦海裏便能浮現玉傾之在此撫琴的摸樣,溫潤如玉,淺笑如春風,琴音如仙樂。隻是,睜開眼,回過頭,這一切都化作了麵前一片的空空蕩蕩。

那人,不在身邊。

京城東郊的那座墳墓南宮煦夜親自去拜祭過,墳墓的墓碑早已換成了另一個人的名字。那名字便是墳墓主人的真實名諱。雖說,替他死的是名死刑犯,畢竟有愧與他,始終要去拜祭拜祭的。

仙歌打點了一切,南宮煦夜便一早去了京城東郊。

此處甚是清幽,墓地周圍綠草如茵。南宮煦夜跪在墓前拜了之後,卻赫然發現墓前的黑色土中有一角綠色的東西泛著幽光。

將土扒開,南宮煦夜心裏一怔,是一塊玉玦,再急急忙忙地用手拂了拂上麵的泥土,正是那塊良緣。與自己腰間的玉玦湊在一塊,正能拚成一個玉環!

南宮煦夜大喜,這說明玉傾之曾經來過此地,他必定是以為他死了,所以才將玉玦埋在此處。而正好,這墓碑有人來換過,不小心鬆了土,所以那埋在下麵的玉玦便露出一角。

“傾之!”南宮煦夜脫口叫道,站了起來,左顧右盼,還想在墓地旁邊尋找玉傾之曾來過此地的線索。

如他所願,找到了在墓地旁邊的一堆木灰,不過那木材並沒有燒完,還留有一角,南宮煦夜將那一角撿起,放在手中端詳,正是瑤琴的一角!

原來,他真的沒死!

仙歌過來問:“王爺,怎了?”

南宮煦夜將玉玦和那一塊琴角都握在手心,心中喜不自禁,“傾之,他來過此地。”

“那,他會去哪裏?”

南宮煦夜凝視著手心上的那塊良緣,堅定道:“隻要知道他還活著,即便是天涯海角,本王也要找到他。”

今日也是反賊百裏奕禎和何柄城行刑的日子,監斬的便是中書令歐陽玨。

南宮煦夜回到王府時,歐陽玨便親自上了門稟告此事。熙陽王念在老侯爺夫人對玉傾之的養育之恩,在她縱火自焚後,命人將她的骨灰搜集,與忠國候老侯爺葬在了一起。而百裏奕禎被行刑後,也將要一同被葬在了他們附近。

三朝元老呂太師也上了熙陽王府,說是年歲已老,心中十分掛念故土,想要落葉歸根,辭官回鄉頤享天年。南宮煦夜準了。

呂太師便是十八年前派人殺了王宣的幕後主使,當年王宣的身份被他識破,而王宣又是先皇的寵臣,生得太祖皇帝重用的呂太師為保大睿的江山,便秘密派人將他殺害。呂太師也是前不久才曉得玉傾之是王宣之子,得知此事,他心中還有些顧慮,便打算辭官回鄉。

好不容易,朝中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務處理妥當了,剩下的事便交給了中書令歐陽玨和尹闌兩位朝廷命官。

從公務之中脫開了身,南宮煦夜換上一身白色的便服,便要親自出門找玉傾之。

仙歌早已在府門前備好了馬匹,南宮煦夜還沒到門口,便聽到有女聲大聲哭喊:“王爺!王爺!”

這聲音聽著耳熟,等到那人到了麵前,才知道,原來是玉傾之的丫鬟紙鳶。

紙鳶上氣不接下氣,眼裏還流著淚水,“王爺,原來你真的還沒死,太好了。”說著便是一陣哭聲。

南宮煦夜見到她之後便大步上前,急忙問:“傾之呢?”

紙鳶抬著袖子抹了抹眼淚,抽泣著,“公子,公子他……”哽咽了一下,紙鳶繼續說:“公子以為你死了,生無可戀,所以……”

“他怎了?”南宮煦夜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力度大的有些嚇人,紙鳶忍不住嘶叫一聲,“王爺,疼。”

南宮煦夜意識到自己剛才失了分寸,但是一聽到玉傾之,心中就不能平複,“傾之他到底怎了?”

紙鳶吸了吸鼻子,眼淚又不住往下流,“他,他出家了。”

南宮煦夜心中一怔,隨即問:“在哪裏?”

“在清寒寺。”

紙鳶話音剛落,便不見了南宮煦夜的身影,那白色身影的男子飛快的衝出了門,翻身上馬,拉著韁繩,一踢馬肚,便如脫兔揚長而去。

心裏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想到這個可能,玉傾之他生來清心寡欲,出口便是佛道禪理,若是這一生沒了牽掛,最有可能便是出家。

紙鳶被趕下山之後,便打算回郴州,投靠以前在郴州百裏府做丫鬟時結識的幾個下人,隻是,出發了三天後,便聽到百裏奕禎反朝,熙陽王出兵鎮壓之事。於是,便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