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就剩下,李嬌和顧清苑兩人後。李嬌卻並沒有急著說什麼,隻是靜靜的看著顧清苑,眼神帶著一絲恍惚,良久,才開口道:“這麼多年來,我好像第一次看清我的女兒長什麼樣子。”說著,顫顫巍巍的撫上顧清苑的臉頰,聲音低啞,:“我女兒真的很漂亮!”

感受到那隻輕撫自己臉頰的幹枯手掌,感覺到她的顫抖,還有一絲說不清的暖意!顧清苑靜靜的看著李嬌,沒有躲開,也沒有說話。

“清兒,知道你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嗎?”李嬌輕聲道。

“不知道。”

“嗬嗬,清苑,情願!是心甘情願的意思!是寓意,我嫁給你父親是心甘情願的,沒有覺得委屈,也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多可笑!”

“那個時候,我為了嫁給你的父親,費了很多的心思!讓你父親和你外公偶遇,然後讓他好好的表現自己。讓我哥哥,嫂嫂給你外公求情,還以死威脅過你外公,甚至還想過如何這樣還不行的壞,我就跟你父親私奔!”李嬌不帶一絲感情,平板的講述道。

“後來,你外公被我逼的沒辦法,終於同意了!那個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那一天,我感覺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一天。”李嬌說著聲音沉了下去,嗤笑道:“可現在我才知道,那不是最幸福的一天,而是,我即將下地獄的一天。”

“這麼多年來,顧長遠不嫌我身體不好,不嫌我沒有給他生兒子,不嫌我拖累他,對我一如當初的疼我,寵我。讓我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也更加堅信自己當初的選擇是沒錯的。顧長遠是天下最癡情的男人!可隨著我身體越來越不好,隨著府裏的人不停的說,你是如何,如何的不堪,不懂事。不如二姨娘的兩個孩子懂事,聰明!”

“聽著這些聲音,我慢慢開始覺得自卑,也開始感覺對不起顧長遠。可我不想承認自己的缺憾,所以,就把這一切都怪到你的頭上去,怪你害我不能生兒子,怪你不給我掙臉兒。隻有這樣我才能安心,才能不恐懼被顧長遠給遺棄!想在想想,才知道我是多可笑,又多可悲。顧長遠看我那個樣子一定覺得很得意吧!”

李嬌說了這麼多,好像有些累了,喘了口氣,繼續道:“就算後來病發,你跟我說了那麼多,我當時確實很震驚,悲憤。可心底卻是怎麼都無法相信,那些話比起十幾年的用心,用情相比,太容易被遺忘,淹沒!所以,在你失蹤後,我再次被顧長遠蠱惑,告知了那個假冒你之人在莊上的一舉一動,讓他知道了那個人不是你!”

“而後,就有了後麵的事情,你外公入獄,你私奔,我陷入了那隻羨鴛鴦不羨仙和顧長遠雙宿雙飛的夢裏。哪怕,明知道自己的父親或許會沒命。哪怕,明知道這樣或許會毀了自己女兒的一生。我依然不顧一切,陷入了顧清苑編製的美夢裏無法自拔。”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我錯的有多離譜,所謂的情愛,所謂的情深,所謂的寵愛,一切不過是利用,利用我相府小姐的身份來達到他仕途一帆風順的目的罷了!而在無法如願後,就在我的身上種下了蠱毒,一切不過是報複,是泄憤。至於我李嬌在顧長遠的心裏,眼裏根本什麼都不是,也許,他從來就沒看的上我過,更不曾喜歡。”

“可悲的是,在我知道你外公要放我和顧長遠離開的時候。還以為,我多年的夢終於實現了,我可以和顧長遠兩個人不被人任何人打攪的在一起了。原來,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廂情願,都是我自己向往的一場夢罷了!”

李嬌一席話說完,臉上已經全部被眼淚打濕。而空洞,死寂,憤恨的雙眸,染上悲涼,還有深深的懊悔,看著顧清苑哽咽道:“你說的對,我這一生除了愛顧長遠我什麼都不會,我迷失了所有,我忘記了我父親對我的疼愛,我也忘了疼愛我的女兒。我錯了一輩子……”

顧清苑聽著差不多是李嬌一生的過往,不知道該說什麼,是該為她用一生來愛一個男人感到可歎,還是該為她用生命愛著的男人卻非兩人感到可悲!

顧清苑抬眸,看著泣不成聲,身如鬼魅的女人,伸手撫上她的青白的臉孔,淡淡道:“我沒恨過你,隻是遺憾。外公也沒有惱過你,他隻是心疼你的怒其不明。你愛一個人沒錯,隻是遺憾愛錯了人。”

顧清苑話出,李嬌瞬時放聲大哭,搖頭,“不,你們該恨我的,你們該恨我的。都是因為我,你在顧家才會過的那麼艱難,明明是嫡出的大小姐卻被一個庶女給壓在頭上,還被那些奴才看低。可我卻從來沒維護過你一次,更加不曾想過要保護你。”

“也都是因為我,才讓我父親十幾年日夜難安,也因為我讓他差點喪命。我父親為我操碎了心,可我最後卻罔顧了他的性命。我不是人,我這樣的人不配為人……”

李嬌話未說完,頓住,人忽然往下倒去。顧清苑迅速起身,攬住李嬌滑落的身體。低頭看著李嬌眉頭緊皺,雙目緊閉的樣子。還有胳膊上那沒什麼重量的體重,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淩菲。”

顧清苑聲起,腳步聲傳來,抬頭當看到來的不是淩菲一人,還有那個男子的時候,微愣,又隨即淡然,看著淩菲道:“送夫人回房吧!”說著頓了一下道:“為她探一下脈搏!”

“是,小姐。”淩菲上前,抱起李嬌一點兒負擔也沒有的往外走去。高嬤嬤也隨即跟了過去。

顧清苑抬頭,看著夏侯玦弈淡淡道:“什麼時候過來的?”

“來了一會兒了。”

顧清苑聽了點了點頭,沒問他為何會過來,也沒問他怎麼知道她在這裏。隻是伸出手圈住他的腰,慢慢倚在他的懷裏。

夏侯玦弈微愣,隨即伸手抱住女子,眼裏溢出憐惜,輕聲道:“心裏不舒服嗎?”

顧清苑緩緩搖頭,低聲道:“說不清!看著她全部的一生都用來愛那個男人,換來的卻是迅速凋落的生命。或許該說,這一切都怨她自己識人不清才換來了這樣的結果,怪不得任何人。可心裏還是覺得莫名的悲涼。”

夏侯玦弈聽出女子話裏的落寞,想說些什麼,可又不知安慰的話怎麼說,用力的抱了抱她,靜默片刻才道:“我不會那樣的。”

“什麼?”

“我不會和顧長遠那樣的。”

聞言,顧清苑愣了一下,隨即歎氣道:“唉!男人心,海底針,誰能說的了呢!”

“本世子說了不會就不會……”

“你說的話都是真的?”女子的聲音帶著懷疑。

“沒必要說假話。”男人的聲音斬釘截鐵的肯定。

“真的?”

“嗯!”

“那,你曾經說我完全不討喜也是真的了?”

夏侯玦弈:……

“夏侯玦弈你竟然找一個不討喜的女子做世子妃,太委屈你了。”女子聲音更加落寞了。

夏侯玦弈嘴巴抽了一下,輕咳一聲,“那個,那個是假的。”

“唉!果然不能探究呀!真的,假的很難分清呀!”顧清苑歎息道。

“丫頭……”夏侯玦弈無力,“要不,被世子把賣身契給你。”

顧清苑聽了猛然從夏侯玦弈的懷裏抬頭,“真的?”

“真的。”

顧清苑揚起一抹笑意,可瞬間又隱沒了下去,垂頭喪氣道:“就算有了你的賣身契,可也沒人敢要你吧!夏侯玦弈你恐怕很難賣出去呀!”

此話出,夏侯玦弈麵皮有些掛不住,低頭看了一眼懷裏這刁鑽的女子,輕捏了一下她的臉頰,哭笑不得道:“你還嫌棄了。”

“哪裏敢嫌棄!我是實話實說而已。”顧清苑輕笑,看著夏侯玦弈眼裏閃過柔色。情話好聽,可有的時候不會說情話的男人卻更讓人覺得心裏溫暖。

看女子神色好了很多,夏侯玦弈眼眸柔和下來,現在他不用探究,也不再疑惑,眼前的女子不管他願不願意,承不承認都已經入了心,低頭輕吻女子光潔的額頭,低聲道:“是不討喜的丫頭,可卻是獨一無二的。”

顧清苑聽了輕笑,挑眉,“還有呢?”

“什麼?”

“除了獨一無二的,我還是什麼?”

“是惱的。”

“還有呢?”

“貪財的。”

“還有呢?”

“丫頭,不要得寸進尺。”

“夏侯玦弈你耐性真差。”

“你問的太多了。”

“夏侯玦弈男人要懂得隱忍,歉讓。”

“顧清苑我荷包裏有銀票你要不?”

“要!”

“你還真是一點兒都不知道謙讓。”

“謙讓什麼都可以,卻從來不謙讓銀子。”

“都是你的理!”

“咦!夏侯玦弈這荷包好像是我給你的那個吧!”

“除了你還有誰能繡出這麼獨一無二的荷包來。”

“確實獨特!不過和你很配。”

夏侯玦弈瞪了她一眼,她是在說他很怪異嗎?

“夏侯玦弈這些都可以給我嗎?”顧清苑數了一下手裏的銀票,眼裏滿是錢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