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阿媽留到家中,把小姐的話對他細述一番,說:“這頭親事是斷門絕路的了,及早他圖,不可誤了婚姻大事。”七郎呆想一會,又對她道:“既然如此,我另有一樁心事,望你周全。小姐自己不願,也不敢再強。聞得她家有個侍妾,喚做能紅,姿貌才情不在小姐之下。如今小姐沒份,隻得想到梅香。求你勸她主人,把能紅當了小姐,嫁與卑人續弦,一來踐他前言,二來絕我癡想,三來使別人知道,說他誌氣高強,不屑以親生之女嫁與有隙之人,但以梅香塞責,隻當羞辱我一場,豈不是樁便事!若還他依舊執意不肯通融,求你瞞了主人,把這番情節傳與能紅知道,說我在湖邊一見,驀地銷魂,不意芝草無根,竟出在平原下土;求她鑒我這點誠心,想出一條門路,與我同效鸞凰,豈不是樁美事。”說了這些話,又具一副厚禮,親獻與她:不是錢財,也不是印帛,有詩為證:
餞媒薄酒不堪斟,別有程儀表寸心。
非是手頭無白鏹,愛從膝下獻黃金。
七郎一邊說話,一邊把七尺多長的身子漸漸地矬將下去,說到話完的時節,不知不覺就跪在此婦麵前。等她伸手相扶,已做矮人一會兒了。
俞阿媽見他禮數殷勤,情詞哀切,就不覺動了婆心,回複他道:“小姐的事,我決不敢應承,在他主人麵前也不好說得。他既不許小姐,如何又許梅香?說起梅香,倒要愈增其怒了。獨有能紅這個女子,是乖巧不過的人,算計又多,口嘴又來得,竟把一家之人都放不在眼裏,隻有小姐一個,她還忌憚幾分。若還看得你上,她自有妙計出來,或者會駕馭主人,做了這頭親事,也未見得。你如今且別,待我緩緩他說她,一有好音,就遣人來相複。”七郎聽到此處,真個是死灰複燃,不覺眉歡眼笑起來,感謝不已。起先丟了小姐,隻想梅香,還怕圖不到手;如今未曾得隴,已先望蜀,依舊要借能紅之力,希冀兩全。隻是講不出口,恐怕俞阿媽說他誌願太奢,不肯任事。
隻唱幾個肥喏,叮嚀致謝而去。
但不知後事如何,略止清談,再擎麈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