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魔星將退三樁好事齊來,礭局已成一片隱衷才露(2 / 3)

就與他挽手而進。行至中堂,呆叟說是“犯罪之人,不敢作揖”,要行長跪之禮。縣尊一把扯住,說:“小弟惑於人言,唐突吾兄兩次,甚是不安,今日特來謝過。兄乃世外高人,何罪之有?”呆叟也謙遜幾句,回答了他。兩個才行抗禮。

縣尊坐定之後,就說:“吾兄的才品,近來不可多得,小弟欽服久矣。兩番得罪,實是有為而然,日後自明,此時不煩細說。方才會著諸位令親,說吾兄有徙居負郭之意,若果能如此,就可以朝夕領教,不作蒹葭白露之思了。但不知可曾決策?”

呆叟道:“敝友舍親都以此言相勖,但苦生計寥寥,十分之中還有一二分未決。”縣尊道:“有弟輩在此,‘薪水’二字,可以不憂;待與諸位令親替兄籌個善策,再來報命就是了。”

呆叟稱謝不遑。

縣尊坐了片時,就告別而去。

呆叟一日之中遇了三樁詫事,好像做夢一般,禍福齊來,驚喜畢集,自家猜了半日,竟不知什麼來由。直等到黃昏日落之時,諸公攜酒而出,一來替他壓驚,二來替他賀喜,三來又替他暖熱新居。吃到半席之間,呆叟把日間的事細細述了一遍,說:“公門之內莫道沒有好人,盜賊之中一般也有豪傑。隻是這位縣尊前麵太倨後麵太恭,舉動靡常,倒有些解說他不出。”

眾人聽了這些話,並不則聲,個個都掩口而笑。呆叟看了,一發疑心起來,問他:“不答者何心?暗笑者何意?”殷太史見他盤問不過,才說出實心話來,竟把呆叟喜個異常,笑個不住!原來那三樁橫禍、幾次奇驚,不是天意使然,亦非命窮所致,都是眾人用了詭計做造出來的。隻因思想呆叟,接他不來,知道善勸不如惡勸。他要享林泉之福,所以下鄉,偏等他吃些林泉之苦。正要生法擺布他,恰好新到一位縣尊,極是憐才下士,殷太史與眾人就再三推轂,說:“敝縣有才之士隻得一人,姓某名某,一向避跡入山,不肯出來謁見當事。此兄不但才高,兼有碩行,與治弟們相處,極肯輸誠砥礪。自他去後,使我輩鄙吝日增,聰明日減。可惜不在城中,若在城中,老父母得此一人,就可以食憐才下士之報。”縣尊聞之,甚是踴躍,要差人齎了名帖,下鄉去物色他。眾人道:“此兄高尚之心已成了膏盲痼疾,不是弓旌召得來的,須效晉文公取土之法,畢竟要焚山烈澤,才弄得介子推出來。治弟輩正有此意,要借老父母的威靈,且從小處做起,先要如此如此;他出來就罷,若不出來,再夫如此如此;直到第三次上,才好把辣手放出來。先使他受些小屈,然後大伸,這才是個萬安之法。”縣尊聽了,一一依從。所以簽他做了櫃頭,差人前去呼喚。明知不來,要使他蹭蹬起頭,先破幾分錢鈔,省得受用太過,動以貧賤驕人。

第二次差人打劫,料他窮到極處必想入城,還怕有幾分不穩,所以吩咐打劫之人,丟下幾件贓物,預先埋伏了禍根,好等後來發作。誰想他依舊倔強,不肯出來,所以等到如今才下這番辣手。料他到了此時,決難擺脫,少不得隨票入城。據眾人的意思,還要哄到城中,弄幾個輕薄少年立在路口,等呆叟經過之時叫他幾聲“馮婦”,使他慚悔不過,才肯回頭。獨有殷太師一位不肯,說:“要逼他轉來,畢竟得個兩全之法,既要遂我們密邇之意,又要成就他高尚之心。趁他未到的時節,先在這半村半郭之間尋下一塊基址,替他蓋幾間茅屋,置幾畝腴田,有了安身立命之場,他自然不想再去。我們為朋友之心,方才有個著落,不然,今日這番舉動真可謂之虛拘了。”眾人聽見,都道他慮得極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