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
“歌德。最近我正在看《浮士德》,寫得真好。”唐劭明搬出毛子們引以為豪的著作,背了一小段《野薔薇》。
當卡納裏斯抱著驚奇的態度與他探討過書中的名段《守望者之歌》和《迷娘》後,就像中國人親眼目睹了會背李白杜甫的老外一樣,對這古怪的青年刮目相看。
唐劭明見縫插針地與卡納裏斯熱絡起來。“除了這個,我還有一樣算是正經消遣,就是做生意。”
這話引得卡納裏斯眸中精光一閃。“可您是現役軍人,怎能做生意?”
“是啊,所以我有半年沒怎麼消遣了,著實可惜。”
“看您的樣子應當不缺銀錢花……”唐劭明修飾到細節毫末的舉止談吐讓卡納裏斯把他當成了有教養的富家子。
卡納裏斯年少時生活優渥,雖不及曼施坦因家世顯赫,在多特蒙德也算數得上的權勢之家。潛意識裏他對衣食無憂且受過良好教育的人更容易生出認同。
不知不覺中,卡納裏斯已經踏進唐劭明的圈套。
唐劭明未敢大意,斟酌著更進一步。“我對生意有興趣,與錢財倒沒什麼關係。當兵之前我曾在洋行做過生意,那可是段難忘的好時光。銀錢尚在其次,做生意能讓人互通有無,各取所需,用在小處能讓生活便利,生意做得大了還能富國強兵。調配調度,策略戰術都蘊含其中,是門頂有意思的學問。恰才你們說到猶太人放債斂財、還有十幾年前逃避兵役的惡習,的確不好。但他們在生意場上的本事很是高明,令人佩服。”
豎起耳朵仔細聆聽的舒倫堡立刻捕捉到敏[gǎn]詞,試探道:“您佩服猶太人?”
包括海德裏希在內的幾個黨衛軍骨幹立即像嗅到血腥味的豺狗一樣瞅過來。
唐劭明惜命,萬不會正義凜然到不分場合地給自己找不痛快,笑道:“讚美有錢人並不是讚美人,而是讚美錢。我跟他們沒有過節,說不上佩服也算不得憎恨。我喜歡猶太商人精明的頭腦,但也與你們一樣,不齒種種為富不仁的冷酷行徑。而後者恰好是給他們招來怨懟的弊病。一個成熟的生意人應該至少有這樣的能力,從對手甚至敵人那兒學到敏[gǎn]的商業嗅覺和經營技巧。不過我說的隻是生意場上的事,政治我是全然太懂。”
在狂熱的國社黨擁躉堆裏,卡納裏斯保持著罕有的中立態度。“這幾年很少聽到這種冷靜的論調。唐先生,我現在能夠理解您為何會把生意當做消遣了。這裏的學問耐人尋味,您說得我都想一試了。”
唐劭明與卡納裏斯走得越近,海德裏希就越發明顯地感覺到威脅的存在。
海德裏希再也容不下自己的獵物跟卡納裏斯眉來眼去了。“兩位先生,請不要忘了聰明的猶太人是邪惡的代名詞,他們聚斂的財物很快就會回到它該去的地方。”
“離《授權法案》(注:1)失效還有兩年半,縱然那些商人的財產被政府強製征收,可隻要他們還活著,他們的子孫還保持著猶太傳統,經商的優勢很快就會再度顯現。如果每隔十年二十年就需要動用特殊程序,讓人們親見重新富庶起來的猶太商人被搶得一文不剩又一次次爬起來,恐怕隻能證明其他商人的無能。”唐劭明毫不留情地打擊海德裏希。
舒倫堡給女仆使個眼色,那女仆往唐劭明的杯裏倒了小半杯果汁,又悄然加了點佐料。
海德裏希勉力保持著涵養。“那您說,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在生意場上贏過他們,正大光明地打敗他們,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唐劭明喝下果汁,微笑著緩和氣氛道,“不過我們都是軍人,該怎麼做都是政府跟那些商人之間的事,與我們沒有分毫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