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道推她一把：“你就少說兩句罷！這也是咱們能說的？”
杼姐兒斜睨她一眼，倒是真的不說這個了，隻和琉璃道：“好姐姐，那你說個日子，你帶你女兒一起來探我，怎樣？”
“求之不得。我數數日子，這幾日恐怕還有三五個繡品要做，十日裏隻得閑一日，如此著，下月初六，不知姑娘有空沒有？”
杼姐兒笑道：“空我有得是，你盡管來，我叫人去接你。到時候可要在我這住一晚才行啊。”
琉璃說：“哎，那我先提前謝謝幺娘子的好意了。”
杼姐兒和琉璃約定了時間，張秀雅推一推何必問：“了不得，幾時見過這胭脂霸王這麼好說話？”
杼姐兒聽見了，直瞪眼：“哪裏霸王，分明是你們太迂，都不懂我。且已然不懂，又不肯來懂，我和眾人固然說不到一處去。唯有琉璃是接的住我的，我自然愛她。你們有什麼好嚼舌的，嗯？”
琉璃聽了隻一笑便罷。
過了未時，琉璃與郝姑辭去，回家後各自安頓不提。
杼姐兒給祖母和父母請安後，又送了各位表姊妹回房，然後才返回自己的閨閣思問齋。
還未進門，杼姐兒就聽見自己的奶母和丫鬟們嘰嘰喳喳地說“哎呀真好看”“便是老太太房裏也沒這樣的”“去去去，這底子輕薄，可不能亂摸，仔細抽了紗”，熱鬧不已。
在門外的丫鬟打起簾子，杼姐兒走進門去，往熏籠上熏了熏手，接過帕子擦一擦，道：“你們在看什麼？”
奶母王氏和三個丫鬟便拉起一卷布料給她看：“主人，您瞧瞧這個，隻說好不好？”
“這是……這是李昌穀的詩，這字真好看，心思也巧，看著就和那初一晚上看晚霞似的。哪裏得來的？”
做針線使喚的丫頭寶蓮道：“告訴主人知道，是郝嬤嬤送來的，說是她女兒做了這奇巧之物，無奈別人不懂，郝嬤嬤想著小主人是喜歡字兒畫兒，又喜歡不同尋常之物的，因此就送了來給主人。我已看了，恰好可得一條裙子，就是做起來費事。繡得太精細，褶子不好打，再者，又太薄太滑，裁剪縫紉時不好固定。”
杼姐兒靠近前仔細瞅了瞅那繡線，道：“原來是她做的，難怪如此。這個若是裱起來，我固然能看，卻不能穿出去炫耀，錦衣夜行，有何趣味，還是得做了給我穿。你且做這個罷，做完了再來回我，這期間別的，你就不必做了。”
“是，主人。”寶蓮並幾個小丫鬟將料子收了起來，馬上去準備針剪等物。琉璃和裙子一起送來了一大卷染色的紗線，正好配這個線縫。
杼姐兒戀戀不舍地目送她們去做小耳房裏做針線，叫金盞玉台收拾書桌磨墨鋪紙，默了一疊李賀的詩，用鯉魚匣封好，命次日清晨就送到郝姑家去。
這一夜，琉璃睡得和過去的每個晚上一樣安寧，杼姐兒卻一直陷在一種莫名的興奮中。
就好像是一個人在路上行走，風景無甚可敘，路人也無甚趣味，然後突然就多了一個同伴，莫名地，天地都繽紛了。這真的是件令人身心愉快的，很好的，事情。
何如道推她一把：“你就少說兩句罷！這也是咱們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