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黑暗裏有人說道：“你真的確定麼？”
“確定什麼？”章庭湮問。
剛才說話的孫野道：“你再回東衛，必定是死路一條。”
“等把江家從天裕國撤出後，我就帶著季長安去和岑湛交涉，再把楚唯接出來，還有京城的雲裳她們，其他地方好辦，京城卻會棘手，入易，出難。”章庭湮道：“好不容易勸服太子，岑湛那邊若搞不定，萬一拱起太子的火，興許戰事仍收不了場，太子這個人你了解的。”章庭湮道。
章庭湮打著火把帶頭前行，孫野和一隊暗衛屬下跟在後頭，他們先行一步，季長安從大河水路由使臣護送，畢竟這條密道是東衛機密。
“為什麼你非得要去？”孫野道，“難道岑湛得知你是奸細的事後，還能平靜麼？”
章庭湮默了一下，緩緩說道：“我覺得，他可以。”
“我們在他國內安排那麼多眼線，你又以心腹身份在他身邊待了那麼久，你確定你的出現，不會觸怒到他？”
“會觸怒，但他也一定會聽我的。”章庭湮苦笑，眉眼中的憂傷濃到似要滴落，“因為我騙了他半年，卻還給他至少三十年的太平江山。”
孫野聽完認同地點了點頭，“等你辦完這件事，我送你回東衛。”
父母雙亡，張府已不在，唯一的啞嫂也不幸遇害，而她的家仇注定不得報。她在不知自己在東衛還能做什麼，還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地方，相反，那裏是趙氏天下，其危險性對她而言，不亞於天裕國的隱患。
很快到達大河底部通道的另一端，也就是位於棧北的一處人家地下。
走上階梯，到達地窖下方，窖裏有一股泛酸的氣味，是儲藏在窖中的蔬菜有某種程度的發醇，從而發出的味道。
孫野走到章庭湮身前，去掀地窖的翻板，後院的漆黑夜色裏，有人在說悄悄話。
“老伯為我們東衛看守要道，辛苦了。”
翻板開了一條縫，章庭湮聽出那是三哥的聲音，不由地鼻頭一酸，生起近鄉情怯的感覺來，剛要推開翻板出去，又聽江家老三道：“等我們打贏這場仗，就能把你接回故鄉了。”
另一個聲音是那位常年住在棧北看守密道的老伯：“江家的孩子們才叫辛苦，我啊，沒什麼。”
“嗯。”江家老三道。
老伯凝重一笑，“很久沒下去處理菜了，估計很多都壞了，三公子您先留步，我下去看看。”
章庭湮心思三哥來這兒做什麼，淩少桀那頭已經決定不再與天裕國開戰，現在全看天裕國的意思，說到底天裕國本就不願輕起戰火，隻是被季長安的事逼在項上，她要護送季長安回去，之前要掩護江家撤退，三哥在此出現正好。
想到這兒，她搶在孫野前麵推開翻板，“三哥！”
江家老三乍聽這個熟悉的聲音大吃一驚：“庭湮？”
走出地窖，章庭湮笑問：“你怎麼來這了？”
“例行巡視罷了，摸下這個地方的動向。”江家老三笑起來有點憨，“不過你為什麼回來？”
“你有所不知，東衛翻天覆地，厲王遇刺，太子現正在著手退兵，”章庭湮見江家老三一臉驚駭莫名，繼續說道：“我這次過來，是要掩護江家退出天裕國，並且，把他們的人還回去。”
“我們在東衛潛伏十幾年，居然就退兵了？”江家老三滿麵不解，突然氣恨交加。
“江家在天裕國多年，難道不知個中苦楚麼？難得太子以天下大計考慮，這不也正是所有人想要的結果？”
“就是說，我們多年的努力全部白費。”江家老三負氣衝衝，“你說他們的人，是什麼人？”
章庭湮沉聲道：“季長安。”
“居然把他……”江家老三臉上頓時一驚，既然淩少桀不想打仗，送回季長安說得通，但季長安一回來，對峙江錚的死，恐怕……可是從章庭湮的神情上來看，她應該還未得知江錚死去的消息。
章庭湮向江家老三說道：“趕快通知爹，盡快撤退。”
提到江錚，江家老三遮遮掩掩，“突然抽空江家人脈，又涉及龐大財產，會引起朝廷注意，本來季長安就是因為去了江家才出的事，說不定我們會暴露身份。”
“江家行動迅速，應該能趕在消息擴散出去之前完成撤退。”章庭湮正色說道：“我們手上有季長安，會讓岑湛有所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