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栽有盆景,木質扶手的布藝沙發顯得樸素而有格調。
顯然她為了彰顯自己的高品位頗費了一番心思。
CICI見過林慧,進門就認出了她,但並沒有急於與她正麵對決,而是停在原地裝作繼續尋找來達到用餘光觀察的目的。
林慧正拿著粉盒補妝,那是個薄薄的肉色橢圓形粉餅盒,盒蓋上有複雜的菊狀暗雕花。
這牌子CICI認得,是個法國品牌,但在日本風行,價格昂貴程度不輸國際大牌,特別之處是適合少女用。
不得不承認,這適合少女的品牌用在林慧臉上一點也不顯得突兀做作,她的皮膚和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樣瑩亮透白,都是美容院的功勞。
CICI忍不住向廊柱上的暗色玻璃瞥去一眼,看見反射下自己那像油田一樣泛光而膚質又十分粗糙的臉,厚重的粉底隻能讓它白得很慘烈。
妒意在心裏萬馬奔騰,但其中又摻雜著一絲得意。
人與人固然無法生而平等,但好在自己心比天高不甘棲落鴉巢。如今占了上風的是自己,因為自己手中緊攥著一張王牌。
CICI笑吟吟地走過去,在林慧對麵坐下。
林慧以前也許和這女孩打過兩次照麵,但肯定沒有正眼瞧過她,所以一見CICI就用剜人的眼神把她上下掃了個遍。
見對方繃臉抿嘴的架勢,CICI反而放鬆不少,先開口打招呼:“您好,我是趙茜茜。”雖然使用了敬語,但分明是勝者腔調。
林慧要在對手麵前保持“貴族風範”,不能隨便撒潑,但又沒有做演員的天賦,最終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就是你啊。”
說罷便垂眼去看menu不再理她,按來之前明櫻支的招叫來服務生要了杯980元的摩卡。
CICI在心中冷笑,果然不出Luna所料,林慧就是想以這種手段在氣勢上先壓倒自己,用她的奢侈反襯自己的寒酸。CICI一點也沒露怯,點了一杯800元的拿鐵。
輪到林慧小吃一驚,揚了揚眉,用輕蔑的語氣問:“你也經常來這種地方嗎?”
“偶爾,跟岑時來見客戶談工作。”CICI的臉上顯露著與謊言相悖的鎮定自若。
表情一變,林慧前傾了身體。看來已經不需要再繞彎,就按照計劃,直接道:“說吧,多少錢可以讓你離開他?”
“多少錢?我不要錢,我愛他。”
這樣的回答倒也在林慧預料之中。
“愛他?就不惜破壞他的家庭?”
CICI的視線從咖啡杯折射著高光的邊緣抬上來,和她對視了短短的幾秒:“我不會破壞他的家庭,你可以繼續像以前一樣安心做他的妻子,假裝不知道我的存在。我隻是愛他,甘心為他生兒育女。”亮出殺手鐧的同時,臉上也露出嘲諷意味的淡淡笑意。
打好腹稿的謾罵落空得徹底,思緒坍弛一段,不知用什麼來填補。林慧的手在桌下緊捏成拳,血液在靜脈裏流動不順。
CICI看見她太陽穴處跳動的筋,把下巴揚得更高了。
對抗演變成對峙。
日光斜切進窗,陰影落在桌上。
不規則的一小團灰,從一盞杯下緩慢地移動到另一盞杯下。
自從林慧得知CICI的存在,岑時已經習慣了不時聽見一些東西落地或者砸在牆壁上發出的巨響。
當初早早結婚,很重要的原因是為了盡快搬出家,避開脾氣火爆、時常歇斯底裏耍小姐脾氣的妹妹。更年幼的時候,就受夠了患有精神疾病的父親的間歇性發作。
雖然不漂亮不出眾但性格溫婉的林慧是處避風港灣。她不溫不火的柔聲細語使這個家總是溫度宜人。因此岑時一直把她藏在內心一塊風雨無法撼動的濕地。且不說CICI是個意外,即使遇上深愛的女人,岑時也沒動過離開林慧的念頭,而如今她的所作所為讓他不得不避著她去別處尋安寧。
“今天我去見了趙茜茜。”林慧黃著臉進門換鞋,話說得有氣無力,“那個小孩絕對不是你的。我敢肯定。”
岑時“哦”地把目光從電視上移向她,慶幸她終於不再厲聲尖叫。
“我們平靜地談一談吧。”
她說“平靜”二字的同時,臉上卻反而露出與之不協調的憤怒神色,岑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忽然覺得她的臉變成了一個豁開的黑色洞口,望不到底。
當事情的發生吻合了植入潛意識裏的前兆,再不合理也讓人感到真實。
“平靜的懇談”過後兩天,岑時突然接到CICI的電話,女孩在那頭哭得梨花帶雨,“你來一趟我家吧。”
當時並無其他隻覺得有些麻煩。
等趕過去進門看見滿屋狼藉,第一反應是遭了搶劫。
岑時有點憐惜地拉過依然縮在沙發裏哭哭啼啼的CICI,柔聲問:“怎麼回事?”
“林慧來過了。”才說了這麼一句,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岑時拍著她的後背安撫:“這是她弄的?”
女孩使勁地點點頭,仿佛點的力度越大,話語的可信度就越高:“她就是想嚇壞我,讓我流產,一定是這樣!”
岑時皺著眉歎口氣。
CICI繼續哭訴:“萬一真的如她所願了,我受了冤枉無所謂,可是岑時你一直沒有孩子,她這麼做害的還是你。”
岑時見她哭得實在太可憐,把她攬進懷裏:“從今天起我會派人保護你的。別哭了。”
心裏對林慧的憤恨之意越來越濃。
CICI想明櫻的方法果然管用,之前岑時從沒有主動抱過自己,照這趨勢過不多久說不定真能贏得他的心。
哭得愈發起勁了。
哪想到岑時被這哭泣吵得快神經衰弱,沒一會兒就找了個公事繁忙的借口離開了。
從岑時滿臉的倦容就可看出,兩邊攛掇的詭計奏了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