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回神。
“Seike,要準備走了。”
溪川抱膝仍坐在台階上一動不動。
天空中,光線在雲層的罅隙中穿梭,在木質地板上投下安靜變幻的陰影。
溫度適宜。
讓人有好心情能想想將來。
時間流逝悄無聲息。
“Seike?”助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忘了自己一早晨的滿腹牢騷,有點擔心地俯身喚她。
溪川沒有抬起頭,隻是把紙飛機又疊了回去,小心地收好,直接進屋去換衣服了。
助理一頭霧水。
過了一會兒,從房裏傳來與平常無異的聲音:“今天幫我去趟禮品店好嗎?”
溪川和別的藝人有個重大區別,無論對助理吩咐什麼理所應當的工作,總使用征詢的語氣。雖然你通常找不到理由去拒絕。
而眼下——
“禮品店?”
更加一頭霧水了。
事件在助理向景添的隨口轉述中以“今天早上Seike有點怪怪的”作結。
所以采訪節目錄製的休息時間,景添在遞上飲料的同時好奇地問道:“你怎麼怪怪的了?”
而溪川,心情的確好,但好像沒聽見景添的問句,被手中的大半瓶飲料吸引了注意,佯裝生氣地強調:“我說你這人怎麼總是這麼好吃!”
景添微怔,隻好暫時擱下好奇心:“我怎麼好吃了?”
“用得著每次都把我吃的喝的零食偷吃偷喝一半嗎?”憤憤的像個孩子。
“放心,我倒在別的容器裏喝的。”好像沒抓住問題的關鍵。
“說到底還是好吃嘛!穿著Dior Homme衣冠楚楚的闊氣人,還老偷吃別人的東西!”
景添有點哭笑不得,慢吞吞地說道:“雖說是fans送來的東西,也有可能是anti-fans送來的。恨心強烈到會守在門口射你辣椒水的人,很難說不會投毒。”
說得有點繞,但溪川還是明白過來,心下漫過暖意,回不上話。
景添反倒有點不自在,猶豫地站起來準備轉去別的地方。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
聲音稍稍哽咽,讓景添邁不開步,回過身。
“不管給我買喜樂還是粒粒橙還是北冰洋,我喝之前,我爸爸總要先喝一口,當時也很生氣覺得他是大人還和小孩搶吃的。他說……因為我是小孩子所以才吃不出什麼是變質的味道。都是很便宜的飲料,但也有過期的或者假貨。現在回想起來,雖然一直揪住他的過錯埋怨他,覺得我的不幸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但他到底還是我爸爸。聖人也有一兩個缺點,何況他隻是我普普通通的爸爸,自私也好,無情也好……想起一些小事,我還是會想念他。很恨他很恨他,是因為他不再給我機會吵鬧和質問他了……”溪川抬手輕輕拭過眼睛,指尖暈染上一片灰黑,發現眼影花了,仰頭看向景添,輕聲說,“抱歉。”
沒太認真地體會這個“抱歉”的所指,出於對後麵節目的考慮,景添急忙叫化妝師進來補妝。
“下個月的頒獎禮你計劃穿什麼服裝?”回到車裏後景添問,“要不要我幫你安排?”
“我都不想去。”
“那怎麼可以,你是主角。”
“你又知道了?”
“嗯,年度最佳女主角。”
“不是候選人嗎?”
“是獎項得主。”
溪川微怔,抓抓腦袋,明白過來:“哦,你一定做了不少工作吧?”
景添笑了笑,又把話題引回來:“服裝還是由我來安排吧。”又問道,“助理們都跑哪兒去了?怎麼開車的也不見了?”
“司機師傅剛才和我打了個招呼說去吃點東西,他早上四點半就開車出來接我了。助理幫我去禮品店買點東西,馬上就會回來。我在這兒等你,所以哪兒也沒去。”
“也就是說現在我也要悶在車裏幹等著了?”
溪川抬眼睨他一下,本想反駁“你算什麼啊,等等又怎麼啦”,但最後還是徹底懶得回應那種自戀的問句。安靜地待了一會兒,忍不住哼起早晨曲譜中的副歌部分。
狹窄的車內空間很安靜。
彼此不到一米的距離,溫暖的歌聲在中間氤氳,把一些堅硬的東西緩慢地融化掉。
景添回頭看溪川,一小塊明黃色的日光透過車窗投在她微微笑著的臉上。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覺得你很簡單……”
景添突然地開腔,使溪川停止唱歌。沒理會女孩詫異的目光,他兀自說下去:“當時隻想著,這個女孩很不錯,要讓她去拍電影,把她打造成頂級明星,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勾畫藍圖,卻忽略了你本人的個體意識所在。對不起,我從來沒有站在你的角度考慮,雖然不可否認我比你要有眼光。”
溪川在心裏暗暗“嘁”了一聲。這人還真是……連說“對不起”都那麼高姿態。
“可是……”
可是?喂,這道歉也太短暫了吧?
“可是我認為,你犯的也不是小錯。我和你不是情侶,是工作夥伴,這點你必須認清。你和李承澤和軒轅轍怎麼鬧別扭、怎麼耍脾氣都不為過,因為那是生活。如果你把這種任性的態度帶到工作裏就不行,你是個成年人,應該有責任意識和職業操守,不能縱容自己的幼稚病。先不討論你——‘因為討厭父親,所以拒絕和像父親的人進行工作上的溝通與合作’——那種怪異思維的合理性。首先就不該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
溪川沉默半晌:“我真的有那麼差勁嗎?”
“隻是一般差勁。”
“原來當時說不滿足是這個意思,做我的經紀人感覺很棘手吧,如果是像明櫻那樣的……”
“季明櫻那種像太陽一樣的女孩是不需要經紀人的。”景添立刻打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