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的是,無論是氣色,神態,衣著,怎麼看她都像是富貴人家被寵在手心的掌上明珠一般的人物。
領她進來的人很快就走了。屋裏隻剩下五個孩子,倒是比之前四人時更加安靜了。好奇心,大家當然都是有的。隻是,一貫話最多的明月都沒有上前與其搭訕。也許是孩子本能地會去排斥陌生人,四個人不由自主地站攏了些。一邊四人,一邊一人,隱隱地竟分出了兩個陣營。那個孩子也不言語,隻是找了張椅子坐了,抱著膝蓋,也不知低頭在想些什麼。
而這樣類似對峙的局麵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又有人領了兩個六七歲的女孩子進來。這兩個孩子,氣色略差,也有些營養不良的模樣,穿著還算幹淨,有著補丁的衣裳,打眼看去,倒是和陳清焱四人差不了太多。
這下子,就是七個人了。不過屋子大,倒也不顯得擁擠。毫無疑問地,陣營變成了三個。其中兩個陣營,又不自覺地站在了更為近一些的地方,倒是那個四歲左右的漂亮孩子,明顯地被孤立了一般。陳清焱隻覺得姐姐抓著自己的手,越發地緊了。
時間慢慢過去,從正午,到傍晚,再到日落,再沒有人來。眼見著天一點點暗下來,饑腸轆轆的眾人心中越發惶恐。這種被遺忘在陌生之地的時刻,會讓人的小團體意識越發強烈。陳清焱四人把椅子搬在了一起,幾乎是貼緊坐著了。屋子裏並無燭火,當天最終暗下來的時候,屋裏也陷入了一片漆黑。
陳清焱饑寒交迫,又困得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靠著姐姐睡著了。隻是在陌生的地方,又是這般的境遇,就算心事再淺的孩子,也睡不沉。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間,似乎聽到明月低聲說著些什麼,然後便是姐姐和慧珠的聲音,少頃,還有另幾個陌生的女孩子聲音接著響起。最後竟有了些爭執的味道,陳清焱想醒來聽個仔細,隻是怎麼掙紮,都敵不過困意。也許是感覺到陳清焱要醒,姐姐輕輕地拍著陳清焱的背,於是舒服與安心的感覺,徹底將陳清焱再次推入了睡眠。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久很久,也許隻是又打了個盹的時間。陳清焱是被一股肉香給喚醒的。饑餓的腸胃,似乎讓人對於食物的嗅覺敏[gǎn]到令人發指。
“吃吧。”
黑暗中,陳清焱認得出那是明月的聲音。隨著這刻意被壓低了的聲音,陳清焱手裏一重,一個軟軟的香香的東西被塞到了手裏。“包子?”陳清焱借著窗外的月光,看清手上那東西半圓的輪廓。還有那即便冷了,也十分明顯的肉香。
“是呀,包子,乖,快吃吧,可好吃了。”明月的聲音略有些愉悅的樣子。
哪裏來的包子,怎麼來的包子,那個時候的陳清焱才不會去多想。小孩子麼,肚子餓,有包子,除了吃,哪裏還有其他更多的選項出現在腦海裏呢。陳清焱抓著包子就要往嘴裏送,手腕卻一下子被姐姐抓住了。
“姐姐?”陳清焱手上一空,包子已經到了姐姐的手上。
“再等等。”姐姐的話裏透著遲疑。
等等?等什麼?陳清焱很餓……不過沒有吵鬧。姐姐說等等,那便等等吧。
陳清焱家,是普通的農戶。聽鄰裏說,父親和母親初婚時,男耕女織,也算幸福美滿。隻是沒多久,母親生了姐姐,父親就開始出去賭,隔了兩年,又有了陳清焱,父親便賭得更凶了。一家的生計,包括賭資,都壓在了母親的身上。除了要照料家裏的地,母親還去接了許多縫補洗衣的活兒,而父親,除了賭,便隻剩賭了。
自打陳清焱能記事起,父親是不著家地賭,母親是不著家地忙碌。家裏早早晚晚的,便隻有僅比自己大兩歲的姐姐陪著自己。從早晨開始,照顧自己洗漱,穿衣,吃飯,陪自己玩耍。父親回來要錢時,鬧騰得家裏不得安寧,也是姐姐護著自己,去別處呆著。對於陳清焱來說,姐姐一直是保護者般的存在,自己聽她的話,總是沒有錯的。
“等什麼?包子可沒毒。”明月冷冷笑了一下,“你要怕你別吃啊,反正也隻幫你妹妹拿了。你撐得住,你那四歲的妹妹可撐得住啊?”
“你已經吃過了?”是慧珠的聲音。
“嗯。”明月一點兒都沒了在路上時和大家的和諧親切,隨便應承了一下便摸索著走到了那個一直一個人的小姑娘身邊:“你也吃吧。”
陳清焱已經醒了一會兒,眼睛也基本適應了黑暗。見不遠處明月似乎也塞了個包子給那個小姑娘,然後小姑娘還帶著點兒怯意地說了聲“謝謝”。隻聽得姐姐在耳邊輕輕歎息了一聲,陳清焱的包子並沒有回到她的手裏,反被姐姐放回了桌上。
明月走回來,倒是看到了桌上的包子,也沒再說話,拿起來就直接開始吃了。
屋裏有了肉包子的香味,倒是更勾得人難耐饑餓。陳清焱肚子咕嚕咕嚕作響,而且聽起來,屋裏肚子打鼓的,也不止是自己一個人。
“要不我們也……”開口的,似乎是另外兩個一起的女孩子中的一個。隻是話還沒說完,屋子的門就啪地一聲被人打開了。
帶著燈籠的人魚貫而入,頓時照得屋裏燈火通明。在黑暗中看東西久了,一下子被拉回光明,陳清焱隻覺得眼睛被照得發酸,下意識地便閉了眼,抬手擋著眼睛往姐姐懷裏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