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三條命,換夏擎的解脫,換夏俊的心安理得。
程彬的父親把門縫全用膠帶封死了,人窒息僵硬一個多小時,鄰居才聞到味兒報了警,程彬摳著血呼啦的喉嚨夾在父母中間,手腳都上了繩子,臨死的時候還在瞪著眼睛掙紮,老兩口一左一右守著寶貝兒子,脊背佝僂,麵容卻很安詳。
刑厲坤把那張紙從夏俊手裏抽出來,有意打岔,“我推你去看看夏擎?”
夏俊閉上眼睛,很久才說了一句。
“不了……我有點兒累了。”
由秋入冬,似乎隻隔著這一場不間斷的大雨,砸禿了樹杈枝丫。
一地枯黃,滿城靜默。
宋謹和刑厲坤在醫院守了兩天,期間夏擎醒過一趟,人太虛說不出話,耷拉著眼皮拿眼神兒追人,喘熄劇烈。
他還記著自己最後撒了手,擔心把夏俊摔壞了。
刑厲坤故意無視,慢條斯理地削了個蘋果,坐在沙發上哢嚓哢嚓嚼,就要吊吊這混小子,還他媽高材生呢,心眼兒全喂狗了,給一小鴨子坑成這樣,誤了夏俊,還搭上自己一隻手。
打那一家三口慘死之後,夏俊就沉默了很多,也不來看夏擎,見天悶坐著……
夏家一整個大家族浩浩蕩蕩開過來,送的花束拎的果籃塞滿半截樓道,夏老爺子抱著孫子哭了一場,又抱著重孫子哭了一場,龍頭拐杖狠狠撞著地麵,訓斥一幫大家長心腸硬,要把倆孩子重新接回去。
他們倆的愛情長跑,從隱秘到剖白,從放任到祝福,整整耗時八年。
一窮二白堅守陣地的土八路幹倒了大炮梭子槍,大逆不道違背倫常的夏擎夏俊終於撂翻了頑固大家族。
可這場遲來的勝利,卻沒讓夏俊感到太多喜悅。
他的熱情耐心碾成一根燈芯,盤旋而下燒到盡頭,這會兒再添油已經無濟於事。
刑厲坤最後一晚陪夜,嫌沙發太短抻不開腿,撩開被子就鑽進了夏俊的被窩,倆發小並排扯著,一塊兒瞪天花板……
刑厲坤小時候特猴特皮實,白天鬧得歡騰,晚上睡得踏實,五歲了還在尿床,夏俊睡眠淺,偶爾醒來就要摸摸這人屁股底下的褥子濕了沒,濕了他就扯嗓子嚎,嚎醒一家子大人給他換被褥。
用夏俊的話說,您那大鳥一半都是爺爺的功勞,不然早給泡囔泡廢了。
刑厲坤打破沉默,“你和夏擎怎麼著?”
“我不知道。”夏俊的嗓音有些飄,“能想明白就好了……”
刑厲坤沒開口勸,夏俊從來都是個主意大的,要是能勸得動,早在夏擎顧著那個小鴨子的時候,他就把人給勸分了。
夏俊翻了個身,“睡吧。”
這一宿過去,夏俊就跟睡失憶了似的,第二天一大早刑厲坤睜開眼,就看到他坐在沙發上顛腿啃香蕉,甩了一地的香蕉皮。
“靠,住院住的爺爺都便秘了,冒痘。”
還專門湊到刑厲坤跟前,顯擺他鼻頭上冒得一顆紅疙瘩,刑厲坤憋了半天,問,“……沒事兒吧你?”
“有事兒,趕緊去把我那麵膜剃須膏爽膚水什麼的拿來,我要自救。”夏俊一臉嚴肅,說完又嘻嘻哈哈站起來,“早去早回啊,我看看夏擎。”
“……”刑厲坤一臉古怪地盯著人扭出去,齜牙花子,罵了聲‘操’。▂思▂兔▂在▂線▂閱▂讀▂
夏俊他媽的抽什麼瘋?
可這人在觀察室跟夏擎聊天膩膩乎乎的勁兒,又的確是那麼回事兒,不過程彬父親留給夏擎的那張遺書,夏俊始終沒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