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見衛玠(1 / 2)

我叫山舞兮,永寧二年(0年),我剛過完十九歲的生日,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來自塞外的胡人紛紛策馬入關,將廣袤的中原大地當成了獰獵之地。八王之亂過後,晉室無力討伐,長安,洛陽皆落入胡人之手,山河破碎,生靈塗炭,百姓為活命紛紛跟隨王室南渡,華夏淪為人間地獄。我父親山簡被授征南將軍職,出鎮襄陽收攏北來的流民,防備胡人南下,不日即將啟程,但河東望族衛家這時候卻發來喪帖,父親便帶我前往吊唁。

公不作美,出門沒有多久,一道之字形的閃電便撕開了如墨的空,此時剛剛入夜,本不至於如此漆黑,但黑雲遮蔽日,暴雨傾盆而下,周遭入鬼域一般不見半個人影,我和父親坐在一輛馬車上頂著狂風迤邐而行,直至一處宏偉的宅院方停了下來。

“前頭就是衛家的宅院,舞兮,今次爹爹和你是來吊唁衛家早亡的媳婦兒,你可不得由著性子胡來!”父親掀開簾子正要下馬,卻又忍不住再回頭叮囑。

我輕輕點頭,心裏卻並不認可,這一路上父親嘮叨了幾百遍,心裏想著咱們山家也是望族,爺爺還是竹林七賢,父親是征南大將軍,家世比這衛家也不遑多讓,幹嘛要如此恭謹?

下了馬車,立刻撐起雨傘,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宅院,宅門前那高高掛著的一對白色燈籠,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在這樣的風雨中依舊不滅,風中盡情搖曳著,為這樣一幢緊閉大門的豪宅增添了幾分詭異之色。

“爹爹就怕你個丫頭沒有規矩!”父親停下腳步,又開始叮囑,臉色似有不悅:“這衛家之人不止是位高權重,更重要的是他們家的世代出鴻儒,我山簡現在雖然是征南大將軍,但對衛家早仰慕的很。這衛家的子,年方十七,卻是下少見的奇才,這次帶你來,也是讓你見識下什麼叫做真正的人物,免得你老是和營裏的軍漢們廝混。”

“不就是個書呆子嘛?有什麼好看的?”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反駁了一句,不屑地聳了聳肩膀:“爹爹,明你出鎮襄陽,帶我去吧?我保證不給你添亂!”完就邁開步子……

“休得胡言!”父親將我一把拽了回來:“你瞧瞧,你一女兒家,走路都沒個樣子,還想去戰場?你就老老實實地跟在為父身後,一切事情等吊唁之後再。”

我正要再講上幾句,衛家卻已派人來迎,父親與那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寒暄了片刻,便在他的帶領下進了宅院。

靈堂就設在正廳,衛家乃是河東數一數二的豪門,院內的一草一木都極盡奢華,處處彰顯著主人家非凡的地位。數十個婢女身著麻衣,跪倒在一尊金絲楠木的棺槨前哭哭啼啼,想必都是這棺槨中躺著之人的侍婢,隻可惜她們的眼淚倒不是為那主子而流,因為當這棺槨下葬之時,便是她們殉葬之日。

死者為大!

我再怎麼不情願,到了這靈堂之內倒也不敢表露出來,跟著父親在棺前施了平輩之禮後便被那管家帶到了後宅休息。吃過簡單的晚膳後,父親便被那衛家的家主請去了,我百無聊賴的在房內等了近一個時辰也不見他回來,胸中悶氣無比,瞅見四下無人,便推開門溜了出去。

自幼習武,又愛和父親在軍中廝混,我雖是女子,但身手就是放在軍中也是不輸多少人,衛家不過是個書香門第,區區幾個崗哨家丁哪裏能發現我的蹤跡?樂不思蜀,我沿著迂回的走廊四處亂逛,這衛宅的景致倒是頗有些可看之處,可我心裏惦記著父親描述的那衛家的子,我倒要看看這被人稱作璧人的男子,是否如傳言中一般美到沒話可。

色黑盡,院子裏早已經了掌起燈火,穿過一個庭園我便出了後宅,來到了靈堂前,早前的婢女已經退去,整個廳堂寂寂無聲,陣雨已經散去,屋簷上仍有滴滴水珠“吧嗒吧嗒”地滴落下來,每一滴都仿佛直接滴在了我的心間一般。空氣莫名的潮濕,本該是悶熱的氣卻無來由的冷風瑟瑟,繚繞的香燭煙霧中靈堂內光影綽約,怎麼也看不分明。

我心裏有些緊張,正要轉身離去,就聽得身後一聲低泣傳來,幽幽怨怨直入人心,四下無人,那聲音肯定是從靈堂中傳出,平時自認膽大的我這時候竟也有些發毛。

“樂兒,我不怪你,也從來沒有怪過你,可一切還是因我而起,我就不應該對你發脾氣,實在沒想到你會……如今陰陽相隔,你叫我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