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棲身佛門 (一)(1 / 2)

肉燉爛了,張世振吃了兩塊,喝了幾口湯,躺在幹柴上,毫無睡意。僥幸撿了條命,下一步咋辦?

按軍紀應該是回國軍,繼續打鬼子,道義也應該如此。可是特務營沒了,全師都沒了,要回哪個隊伍?其他國軍在哪裏?就算千辛萬苦找到了國軍,人家能相信自己嗎?其他人都死了,隻有自己活著,這怎麼解釋?就說是炸彈氣浪把自己推下懸崖,僥幸卡在樹杈上,然後……就活了下來?要不是親身經曆,恐怕自己都認為這是鬼話,別人會相信嗎?可是不照實又怎麼說?假話肯定越說越假,經不起推敲。嚴格審查是肯定的,要是被當成了逃兵,甚至懷疑是叛徒漢奸,那還有命嗎?

要是現在死了,那肯定跟師長營長他們一樣,是保家衛國的壯士,是抗日英烈,億萬國人祭奠,光宗耀祖,萬世垂青!自己在特務團是殺鬼子最多的,全師也是最多之一,能對得起這些榮耀。可是自己偏偏活了下來,這就費腦筋了。張世振捂著腦袋,心裏亂糟糟的。

活著回去有可能是逃兵,死了回不去倒成了大英雄,這聽起來實在荒唐,可卻是實實存在的,張世振傷透了腦筋。

過了一會,張世振漸漸平靜下來,也有了初步的方向。自己是跟隨師部從西邊一路打過來,現在走投無路了,應該還回西邊。如果能遇到國軍,就向他們報告情況,相信就留下,不相信拉倒,繼續向西。如果一直都找不到國軍,那就過黃河。他不想也不敢當逃兵,可是如果找不到國軍,那就先回趟家,看看老娘和春曼,這不該算是逃兵吧?

想到這裏,張世振心裏有些坦然了。他撈了一塊肉慢慢嚼著,思謀著下一步的具體方案。

首先得養傷。這雨看起來一時半會也停不下來,正好養傷。洞裏溫暖,有水也有肉,儉省點能撐個六七天,到時候傷口應該好一點了,興許就可以出洞子。出洞以後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聽天由命唄!

怕放壞了,張世振把所有鳥肉都煮熟放在洞口通風處,餓了熱一下就能吃。剩下三隻鳥蛋沒舍得吃,煮熟放在急救包裏。每天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清洗傷口,換藥纏紗布。沒有稱手家夥,實在費時費力,可是他一點也不敢馬虎,極其耐心的清洗換藥,期盼傷口早日康複。

三天後,雨終於停了。張世振把洞口堵死,就在洞裏睡覺休息,到了晚上才搬開洞口探出腦袋透透氣。外麵就算翻了天都跟他沒關係,他隻需要放鬆身心,靜靜地養傷。

又過了幾天,鳥肉吃得差不多了,張世振決定出洞。他在洞裏睡了大半天,太陽快落山時最後清洗包紮了一次傷口。小傷口基本不怎麼痛了,大一點的也好了許多,有些都結了疤,再靜養些日子一大半傷口都能康複。可是沒有吃的,隻能出去了。

太陽落山後,張世振把最後一點肉都吃了,緊了緊腰間的綁腿,帶好手槍和急救包,慢慢爬出了洞口。

深秋的夜晚,寒意漸濃。張世振打個寒顫,踩著懸崖壁上時隱時現的石窩慢慢下滑,不多時到了地麵。伏在地上仔細聽了一會,他找了根胳膊粗細的木棍,輕手輕腳地摸索著。

四周黑乎乎的,張世振還是依稀能看到人為活動的痕跡。前幾天一直都能聽到動靜,有痕跡很正常,倒也沒有在意。在樹林空擋中走了一段,碰到一座大土堆,土是新鮮的,很像是墳墓。

特務營肯定完了,那麼密集的炮火沒人能逃脫;也肯定有一些弟兄掉下了懸崖,甚至有可能在走投無路時跳了懸崖。可是一直沒有看到屍體,應該是附近好心的老鄉埋葬了弟兄們,這個土堆估計就是弟兄們的墳墓。張世振跪在墓前,恭恭敬敬磕了三頭,抹了一把眼淚,站起身子,繼續默默向前探索。

原本想往西走,可是黑咕隆咚的,到處都是樹木,想朝一個方向實在太難了。張世振就撿空擋朝前走,至於前麵有什麼就不管了。

鞋子早就破了,好在鞋底還在,撕了一些布條綁好,勉強能走路。衣服……其實已經沒啥衣服了,連布條都快沒了。幸虧了這些纏在身上腿上的布條,不但能包紮傷口,此時又多了一項保暖功能,隻要不刮風下雨,好賴還能抵抗一陣。

鋼盔留在洞裏,水壺帶了,還有滿滿一壺開水。急救包裏隻有一盒火柴和一小包藥粉,再就是三個熟鳥蛋,這就是自己的全部生活了。當然,還有匕首、擼子及木棍,任何時候武器不能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