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他一個人。。。西門憬元的小手抓著男人的衣襟,眼睛則四處瞧著,搜尋著熟悉的身影,可是滿眼看去,卻全都是如注的雨幕,往來神色匆匆的行人裏麵,沒有一個她一眼就能夠認出的熟悉影子。。。

葉孤城手中撐著傘,在雨中四處行走尋找,狹長的褐色鳳目當中,是一抹毫無掩飾的焦慮神色,西門憬元如今年紀還太小,眼下突然走失了,若是遇到了歹人又該當如何?即使平安無事,可在這樣的雨中,她一個孩子,又怎麼能夠照顧保護自己,她會到哪裏避雨?會不會被雨淋得生了病。。。饒是葉孤城一向性情冷靜端穩,可那走失的畢竟是自己心尖一樣的小女兒,父女情深,血濃於水,此時此刻,他也隻是一個焦急的父親罷了。。。葉孤城找了一陣,絲毫沒有頭緒,他畢竟不是尋常人,一旦定下心來,從初時的焦躁中冷靜下去,便立即就要回宮,調欽監院司滿城暗中搜查。葉孤城當機立斷,回身就往景帝所在的酒樓方向走去,但在經過一處巷口之時,卻突然間仿佛如遭雷亟一般,身體刹時間就被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天地雨色白茫一片當中,一抹白色從不遠處緩緩走來,懷裏抱著個孩子,手中撐著一把油紙傘,一身衣白勝雪,隻有頭發和眉眼是墨色的黑,容色冷肅,腰間懸著一把式樣古拙的烏鞘長劍。。。葉孤城不能言,不能動,眼中的神情就如同這此時此刻陰暗的天色,沉沉欲墜,那些被時間掩蓋在心底深處的,那些在腦海裏清晰無比的回憶,那些柔情蜜意的畫麵,就這麼在這一瞬間呼嘯著湧了出來,幾乎把胸膛也衝破出了一個巨大而冰冷的窟窿。。。葉孤城發不出聲音,一絲也發不出,動不了,連指尖也無法動上一下,他隻知自己此刻仿佛是被什麼人定住了一樣,一種不可言說的情緒逐漸握緊了心髒,攥得那樣緊,幾乎要讓他窒息下去。。。

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了在水邊練劍,清澈的水麵倒映出雪白的衣袍和漆黑的發絲,由於劍氣所激,因此漣漪不斷,看不清楚眉眼,隻能見到白衣黑發,與那掌中寒涼的劍。。。他就這樣經常看著自己在水裏的倒影,因為透過這影子,可以依稀看見另外一個人,那一年,他遇見他,自此不可忘懷,他從自己的倒影當中,能夠找到與那人,相似的痕跡。。。

葉孤城不能動,他剛才走得太急太快,長發在身後曳起來,被雨水打濕了一些,發梢正微微溼潤著,垂在膝彎處。他已經很久沒有讓人修剪過它,任憑它肆意生長著,其實男子是極少有留這般長的頭發的,即便是女子,也沒有幾個,這樣的三千煩惱絲,如同漆黑綿長的牽扯和羈絆,而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曾經有人喜愛這墨緞一般的青絲,不舍得讓他剪短而已。。。

西門吹雪當然也看到了雨中的那個男人。懷裏的小女孩已經累得睡了過去,而前方的不遠處,有人白衣,白傘,黑發,挺拔高大的白色身影,手裏撐著一把月白的油紙傘,從傘沿下能夠清楚地看見極長的烏黑發絲直垂到膝部位置,迤邐以極,一張麵容上無悲無喜,清冷寂靜的模樣,修長的手從透白的衣袖中露出來,握著傘柄,就那樣靜靜站在雨幕當中,看著他。

大雨如注,雨水沿著沿著傘沿而下,如同形成一線密密的珠簾,但卻隔不住人的視線,西門吹雪沒有想過自己會與這個男人再次見麵,並不是刻意不見,而是總有一絲異樣的隔閡擋在其中--他與這個男人,畢竟是有過一段很長的故事,即使他現在根本不再有情,但麵對著這樣一個在一起生活很久,甚至與自己耳鬢廝磨,恩愛纏綿過的男人,西門吹雪總還是有一絲不很自在的感覺。。。兩年前的一個清晨,他從夢中醒來之後,心中就對這個男人再不曾有分毫的特殊情感,他知道這是由於中蠱的緣故,可是卻再也沒有感受到心底那種濃重洶湧的情意,他甚至記得自己與對方的每一次相處,可是那卻就仿佛是一個漫長的夢境一般,一旦醒了,就和夢裏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關係,任何牽絆,那以往的所有,都完全隻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