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嵌珠的龍鳳飛雲雕花大床,黃綾騰龍的羅帳被高高挽起,一幅珠色織錦萬壽的緞麵錦被逶迤著,榻上正安然躺著合目而憩的男子,床側一樽精巧的鏤字熏爐裏靜靜燃著蜜合香,輕煙朦朧了男人的麵容,但隻隱約看那輪廓,就知道是極好的。

“今天皇爺爺上朝的時候,我偷偷把一塊糖遞過去,結果下朝之後,皇爺爺就賞了我一塊隨身的玉佩。。。父親,孩兒跟您學的這個法子,真的是有用得很,現在我每次跟著皇爺爺上朝的時候,袖子裏都會揣著些糖球乳幹之類的東西,用來頂一頂餓。。。”

葉玄兀自把玩著手裏的雙龍吞珠佩,絮絮說道:“父親,元元又把我宮裏的一架琉璃照屏打碎了,她現在跟著爹爹習武,整日裏都不安生,要麼上樹掏鳥窩,要麼就把禦花園裏養著的鹿當馬騎。。。就在前天,我還看見她攆著一隻孔雀到處跑,說是要給寧寧拔幾根長羽玩。。。她天不怕地不怕的,連皇爺爺都拘不住她,隻有在爹爹麵前,她才知道老實些。。。”

殿中靜靜,男人也不出聲,隻躺在床上,似是在聽他說話,葉玄笑著道:“父親,三姑母前天生了個小妹妹,我昨天去看過了,長得一丁點兒大,皺巴巴的,姑母說,剛生下來的小孩子都是這樣,都不好看,等過幾天,就好了。。。父親,我小時候,是不是也像那樣難看的?”

他自顧自地說著,過了一陣,就起身去將窗戶開得大了一些,讓夏日的風從外麵透了進來,同時帶入陣陣花香,男人鬢邊的青絲被微微吹動了些許,拂到了淡色的唇間,長睫上塗著一層薄薄的日光,流光漫染。

不知過了多久,殿中終於,又一次完全安靜了下來。

滿湖荷花開得正好,清風徐來,香氣動人,涼亭臨岸而建,四麵空廊迂回,朝東的方向有竹簾輕遮低垂,掩去日光,使得亭中極是清涼,隻聞四下環繞的清冽湖水泛著溼潤的氣息,其中夾雜著一縷醇美的酒香。

西門吹雪臨湖而立,靜靜吹著手中的短簫,陽光映得指間一枚玉環近乎透明,風過處,撩起簫上綴著的大紅色穗子,悠悠飄舞。

陸小鳳放下手裏的酒杯,看向滿湖盛放的蓮,道:“除了你萬梅山莊那個湖裏種的以外,我在別處,都沒有見過這樣好的蓮花。”

西門吹雪也不說話,隻繼續吹著簫,直到一曲既罷,才將那支竹簫握在掌中,反手負於身後,道:“。。。的確。”說著,目光忽然停在了不遠處的一朵荷花上麵,隨即就有風拂衣動,足踏湖波,再看過去時,西門吹雪已經重新站在了剛才的位置,手上卻多了一朵還凝著點點水珠的白蓮,細膩的花瓣間染著一抹極淡的粉,瑩瑩如玉,悄然靜開在蒼白冰冷的手中,有驚心動魄的美。

西門吹雪輕托著這朵開得最美的蓮,然後微微低首,仿佛是想要去嗅那一點清冷的芬芳,但卻隻停了停,終究還是沒有貼近那掌中的白蓮,就好似是怕弄亂了它的香氣一般。

陸小鳳看著那朵荷花,心下不覺暗歎,似乎一時之間有些說不出話來,因此他便隻埋頭去給自己倒酒,直至仰首飲盡了杯裏的百花釀之後,才微微呼出一口氣,道:“他還好?”

西門吹雪看了陸小鳳一眼,沒有說話,然後重新收回視線,陸小鳳忽然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一個蠢蛋,總愛說著一些廢話,他摸了摸鼻子,隔了片刻,才道:“葉孤城的傷勢,應該已經好了罷?”

西門吹雪抬眼看著他,看了很長時間,然後緩緩說了一個字:“。。。是。”陸小鳳望著滿湖花海,風過處,群芳搖顫。“已經過了半年,你--”

“。。。我,會等。”西門吹雪淡淡打斷他的話,掌心裏,輕柔地托著那朵白蓮,如同執著情人的手,“。。。如此而已。”

陸小鳳輕輕歎息,拿起了酒壺:“若是。。。十年?”

白衣的男子神情冷峻,深邃的眼底,卻埋有一絲隱約的溫柔:“。。。那就等下去。”

“西門,若是--”

“。。。那就一生。”

風過樹搖,道旁的花樹上落紅如雨,紛紛飄墜,灑滿一路的暗香。

西門吹雪走得並不快,身上亦零星落上了花瓣,香沾滿衣。

殿內是一如既往的寂靜,西門吹雪往一隻水晶圓缽裏盛上了清水,然後便把手裏的那朵白蓮放了進去,漂在清澈的水麵上,安靜而悠然。

帳子靜靜垂掩。西門吹雪挽起珠簾,然後流蘇點綴的床幔便被緩緩掀開,用玉攔勾住,床頭的熏爐裏還嫋嫋遊曳著淡薄的輕煙。西門吹雪凝視著榻上的人,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男人的臉色白得透明,隱隱浮現出一抹不太正常的蒼白,長發整整齊齊地枕在身下,穿著薄若蟬翼的裏衫,白衣盈盈,有如瓊玉,胸口以下蓋著極薄的錦被,衣領下方現出一點鎖骨的凸跡,有窗外透入的斑駁日光映在身上,尤覺靜謐而安穩。

西門吹雪微微俯下了身,用臉頰輕柔地去摩挲著男人的麵容,任憑對方細微清淺的呼吸拂在肌膚上,拂在鬢發間,半晌,才慢慢含住了男人的雙♪唇,一點一點地濡濕著他清涼的唇瓣,就好象是在吸吮著方才那朵掌中的白蓮,小心而溫柔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