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戴菲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煙嵐才正了神色對上跡部深汐的眼眸:“母親,有什麼事請說吧!”
跡部深汐深深地看進煙嵐平靜無波的眼睛裏,良久才輕輕歎一聲,神態中褪去了這些時日以來顯而易見的疏離,反倒讓煙嵐看出了一絲……喟歎和惋惜?
“煙嵐,多餘的話我也不用說,你是聰明人,會明白的。我希望你和景吾離婚。”
早就猜到跡部深汐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煙嵐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之前的各種舉動中,已經隱隱窺見了一些端倪,然而真正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煙嵐還是難掩驚訝。她自認並沒做什麼錯事,為何跡部深汐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母親,我想我有權利知道理由。”不動聲色的調整了一下心情,煙嵐有點生氣。她不喜歡跡部深汐剛才說話的語氣,更加不喜歡那番話的內容。
深汐沒回答,隻是推了推擺在自己麵前的一個紙質檔案袋,把它向煙嵐的方向移動了一點示意她看,眼底的神色有種讓人讀不懂的朦朧。煙嵐狐疑的瞟了深汐一眼,覺得今天的氣氛前所未有的詭異和糾結。
是她的體檢報告。
婦科檢查的結果像一把利劍,瞬間刺穿了平靜,煙嵐的手指捏皺了光潔的紙張。
“景吾是獨生子,繼承人的重要性毋庸多說。這一點你不能做到,但是有人可以。”
“母親說的是誰?戴菲·朱利安?”煙嵐的眉眼帶上譏誚,口吻一點都不客氣,她真的生氣了,不想再忍,“在您眼中,原來做跡部家的媳婦兒就隻需要做一個生育工具就可以了嗎?您到底把您的兒子當成了什麼?”
“景吾是跡部家的繼承人,在這個問題上他比我更加能夠理解。你並沒有做錯什麼,但是這就是你必須接受的。”煙嵐從沒見過深汐強硬的一麵,在她眼中,這位花道藝術家、“天驕”的前輩一直是個溫和的女人,不若道明寺楓那般咄咄逼人,然而在剛才,她將心目中的建設全部推翻了。
盡管憤怒,但是煙嵐不得不承認,跡部深汐說的沒有錯,站在跡部家的立場上,一切都要從家族的角度出發考慮,自然不能接受一個甚至不能生下繼承人的兒媳,這無可厚非,她無從反駁。
身體深處滲出恒久的寒意,煙嵐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身體的顫唞。她放下檢測報告,將手放在膝上,用力握緊手掌,讓指甲刺入掌心的痛感驅散幾乎無法控製的戰栗。以前的她,對於家庭和愛情,幾乎沒有認知,總是以為她可能會孤獨終老,終生與寂寞為伴,但是,回想起得知懷孕那天她的惶惑不安和緊張無措,以及意外流產時的難過與緊滯,不能再做母親的訊號就讓她呼吸困難。好像生命突兀的被剝奪了某種驕傲的權利一樣,讓人空虛,讓人絕望。
煙嵐本人並不是很喜歡小孩子,之前懷孕的時候,因為是她和跡部的孩子,才讓她稍微有了些期待和欣喜,後來意外流產之後,除了有點遺憾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總覺得還年輕,未來還有很多可能,那並不算多麼嚴重的災難,如今卻要因為不能生育失去一切溫暖。這說起來並不公平,因為煙嵐為跡部今天的地位和財閥所做的貢獻足以大過一個繼承人,但是在家族的利益麵前,並沒有絕對的公平可言。
指甲扣進手掌帶來的感覺有些遲鈍,煙嵐緩慢的呼吸,借以平複自己翻滾的血液。俄而,她抬起頭直視著跡部深汐的眼睛,眼底已經恢複了平淡和清明:“就算如此,也該是景吾自己來和我談,在他作出決定之前,我不接受其他的結論。那麼,母親,我先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