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這些愛著他的人拚命阻攔也毫無用處。
德魯伊祭司讓梅林看到莫德雷德殺死亞瑟的場景,致使他從一開始就對騎士抱有戒心。結果,一次次懷疑,一次次失望,一次次做出錯誤的選擇。他本能夠讓魔法回歸卡梅洛特,可他沒有。亞瑟本能夠寬恕那女孩兒,讓她和莫德雷德一起離開卡梅洛特,但他終究也沒能這麼做。他明明是那麼熱切的希望改變那加諸於身的無望未來,明明那麼想讓他的國王活下去,卻終究隻是作繭自縛,費盡心思,也換來一句宿命無可更改的結局。
——他一直以為他在改變著未來,卻總是無意間促成了命運……無論是莫佳娜還是莫德雷德都是這樣。這世上似乎所有人都以為艾莫瑞斯無所不能,最終能夠將魔法帶回卡梅洛特,完成命中注定的事業。但隻有梅林自己才知道,他從不願意偉大,比起那些名垂青史的虛名,他從來都隻希望他所重視的人能能夠好好活著,而不是這樣無力被神祇擺布,隻能在命運的洪流裏身不由己漂泊。
“這並不是你的錯,梅林。”安靜聽著法師喃喃傾訴,即使不用心靈能力,也能感受到梅林臉上究竟是怎樣一種洶湧而悲哀的絕望。威斯特無聲歎口氣,沉默半晌,最終卻也隻能這麼開口,“你隻不過是太想保護亞瑟而已……有這麼想保護一個人的心情,無論做什麼都有情可原。”
“但那隻是借口而已。”
無精打采枕在手臂上,並不覺得自己就這麼被安慰了。梅林偏過頭,避開少年散漫在房間每個角落的空洞視線,莫名覺得羞愧——不僅為這樣竟然也會因為自私和猜忌而傷害別人的自己,更為縱然費盡心思想避免命運的注定,卻終究一無所獲,隻能繼續沿著既定的道路狼狽前行。
——他不想讓威斯特看到自己這麼失敗的模樣。但事實上,除了威斯特以外,整個卡梅洛特卻再沒有誰能夠讓他這樣毫無保留地傾訴了。
“我該怎麼辦,小威?”
眼神倉皇而無助,黑發法師頹然抬起頭,慌不擇路向最後能和他並肩的人求助著。
表情隱隱閃過一絲複雜,當然知道看著摯愛之人一點點滑向死亡深淵是個什麼感覺。威斯特不由自主想起曾經在那個幽深晦暗的山底,碧眼女孩兒的生命是如何在他指間緩緩流逝,連半點挽留的機會都沒有。縱然經過無數日夜洗禮,悲傷卻依然像罪印一樣深深烙入每寸血骨,經年累月、腐骨蝕心。
現在,梅林似乎正麵臨著同樣的境遇,但好在一切還沒有結束。而查爾斯教過他,無論一件事看上有多麼板上釘釘,在它還未真正塵埃落定之前,一切皆有變數。
“你有魔法,梅林,你是這世上最強大的法師。艾莫瑞斯絕不會輸給任何人。”
回憶起自己曾經在牛津圖書館看到過的史冊,那些如詩一般優美的文字是如何描寫*師梅林無與倫比的力量。威斯特摸索著覆上那男孩微微顫唞的手,略微有些冰涼的指溫輕輕落在掌心,帶來有些若即若離的酥|麻感。一時間,竟讓梅林喉嚨一緊,心跳如同雷鳴。
“而且,你還有我。”
在全世界撲麵而來的寂靜中,他似乎聽見少年這麼說。那雙空洞晦暗的眼眸此時卻仿佛有了神采,直直落在他眉宇間,目光虔誠,仿佛在許下一個最平凡不過、卻也足以用一生去堅守的誓言。
威斯特淡淡笑了:
“我絕不會讓你變得和我一樣,梅林。”
絕對,不會讓你也承受那樣撕心裂肺的痛苦,隻能永遠在悔恨和思念中煎熬。
……
合上門,帶起微風拂過鬢角發絲,在半空劃出一道細小的的弧度。從晦暗的圖書館走出,猝不及防擁了滿懷陽光,雖然這般視野的落差並不是誰都能立刻接受的,但對於現在的他而言,在滿目漫無邊際的黑暗中,變化早已不是什麼需要擔心的阻礙。
順著走廊朝城堡外慢慢走去。威斯特避開迎麵而來巡邏的士兵,拐入一條很少有人經過的僻靜小路。雖然依靠腦電波和氣流能夠準確分辨出周遭的一切,可畢竟沒有視覺來得那麼直觀,在人群太密集的地方偶爾也會撞到人或者其他什麼,帶來些許困擾。因此,自從失明之後,他其實很少像這樣獨自從家中走出來……除了今天。
因為,他有必須要去確認的事——
“你是說,經常有異象發生的地方,或者天生具有神奇能力的人?”
推推眼鏡,年老的圖書館看守不斷翻著麵前古舊泛黃的羊皮紙,語氣有點疑惑:
“你真的不是在找巫師和他們的聚居地嗎,我親愛的孩子?”
“當然不是。”無奈歎了口氣,威斯特按按緊鎖的眉心,已經不知是第幾遍給這位老人解釋道:“巫師的魔法來源於後天的學習,除去這個,他們就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我要找的,是真正具有某種天賦的家夥,也許他們很像巫師,同樣能夠做到超乎想象的事。但是,那力量毫無疑問來自於他們的身體本能,而非什麼外力的幫助。”
“……這聽起來和巫師一樣令人不快。”
埋頭在紙堆裏,聲音聽上去有些模糊。老人思索了會兒,確實沒有在記憶中搜尋到任何有關的記載,隻得遺憾朝少年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