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禹航醒來時,枕邊沒有了她,他坐起來環視房間,見房門半掩,有隱隱的說話聲傳進來,是秦芳薇在和小遊說話。昨天他們倆甩掉了楊隊的人,晚上回來時,小遊在小區門口等著。
有楊隊的人守著,有利自也有弊。
利處是,秦芳薇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而弊處是,他想有所行動的話,就會受到限製。
抓過手機將攝像頭調到自拍狀態,他脫了睡衣,察看了一下自己的傷口。傷口依舊紅腫得厲害,這種情況下,他需要好好休養,不宜大動幹戈,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容不得他休養的。
想了想,他從包裏取出一張之前讓小胖準備好的電話卡裝進自己的手機,低聲打了一個電話出去:“老徐,幫我做兩件事,一、回我家幫我取一件東西,掛在我書房門口的字,卷好後務必取來交給我……二、找人和刑警隊的人知會一聲,把他們安排在我身邊的人撤走,讓他們在我不需要他們幫忙的時候離得遠一點,等我需要他們介入,他們再來配合我工作。接頭口令由你和刑警隊對接好了再通知我……其他的別問,就這樣吧,兩天後我再聯係你…………”
不給任何反問的機會,他直接把電話掛了,並將電話卡取了出來,塞到了床頭燈一處不起眼的細縫當中,而後拾起手機,將原本的手機卡裝進去,正準備換衣服去洗漱,有來電呼入。
他湊過去看,是杜越紅。
“有事?”他接了問。
“有空嗎?”杜越紅緩緩地問著。
“這幾天我不是請假了嗎?天上人間的事,小胖會處理。”
“有點事想和你聊聊。十點鍾,我們在老地方不見不散。”
“電話裏不能說明白嗎?”
“不行。”
“知道了。”
“回見。”
今天的杜越紅有點怪,那嗓音顯得格外的冷,這是出什麼事了?
正在晨跑的老徐掛斷電話,擦了一把汗,轉頭看向身邊一頭短發、宛若男子的女人祖瀾:“也不知那小子葫蘆裏賣的什麼藥,讓我去他家取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她一臉關注,停下了腳步,氣息微亂。
“一幅字:《沁園春·雪》,說是就掛在他的書房裏。”
祖瀾回憶了一下,他的書房她是最熟的,點頭道:“我記得的,他的書房裏是有這麼一幅字,不是名家之作,他卻當作寶貝似的掛在了那邊,每次回家都會站在那副字麵前發呆。那家夥是不喜歡字畫的,也不知他怎麼就那麼喜歡那幅字。”
老徐雙手叉腰,望著遠處正在晨練的新兵們,吐著氣說:“那小子的心思真心不好猜。連老爺子都說,他是一隻成精的小狐狸,心裏有事,從來不和人說,這作風也不知像誰,狡猾得不得了。”
想當初,他當新兵時就是最難纏的一個,現在在外麵混了這麼多年,越發奸詐成性。
“我去取。”祖瀾自告奮勇,“正好我很久沒見過老爺子、老太太了……”
“求之不得。”老徐笑著雙手抱拳,道了一句,“謝了……”
作為未過門的未婚妻,祖瀾進出他家是最名正言順的,進那家夥的房間也是最不讓人起疑的。
隻是老徐隻要一想到那小子現在和秦芳薇的關係就頭疼,這事他們都沒敢往上報,因為這是討罵的事。
“對了,他還讓我辦一件事,就是讓刑警隊撤人。”
“嗯,這事你去辦。他們一直那麼看著他也不是辦法,會影響進程,不過私底下不能少了保護。對方在暗處,他在明處,太容易出事了……”
老徐點頭:“這事我知道。”一頓,又唏噓起來,“唉,秦家的事,我讓他別管別管,他就是不肯,這一次差點丟了性命。真要因為這事出了變數,他這些年苦心經營的一切就全付之東流了。”
是啊,為了那個任務,他已經隱姓埋名這麼多年,真是容不得半點閃失的。
“老徐,上次你和他通電話時沒勸他嗎?”
“勸了,但沒什麼用。但凡他要做的事,一定會堅持到底。哦,對了,之前他曾問我有關罌粟行動那檔子事,還問我那些犧牲的外遣隊員當中有沒有帶江字的……我總覺得這事和那個秦芳薇有關,聽說她不是秦牧的親生女兒。刑警隊從秦家的保險櫃當中找到了一封遺書……我暗自琢磨了一番,不會是罌粟行動隊當中有誰在外生了個女兒吧……”老徐不著邊地瞎猜著。
祖瀾的目光不覺變了變。
老徐一徑慢跑著,嘴裏則咕噥著:“以前他是最守紀律的,現在卻是越來越膽大妄為。私下結婚這種事要是讓上頭知道,他肯定沒好果子吃。”
“嗯,我們能幫著瞞一瞞就瞞一瞞吧……”祖瀾跑了起來,“老徐,我先走了……”
她長腿一邁就飛奔了起來,那速度快得不得了,老徐一下就落在後麵一大截。
祖瀾開軍用悍馬去了軍區大院,熟門熟路地進去,警衛員立馬就將她的到來報了進去。
老爺子本來在和老伴下棋,聽說她來了,一起迎了出來。
老太太上前將她挽住,笑著問:“丫頭今天怎麼得空過來啊?”
“今天是周末,本來就沒什麼事,我閑著就過來瞅瞅二老。奶奶,您的關節炎好些沒?”祖瀾扶著老太太往裏進,體貼地讓她坐下,還給她按摩了起來。
“好多了,好多了,吃了你送過來的藥,這段日子都不怎麼疼了。來來來,別忙著給我按摩,咱們祖孫倆這麼久沒見了,可得好好說話……”老太太說著就把人給拉了過去,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老爺子更是樂嗬嗬地說:“對,好好說話,爺爺去讓廚房加菜,中午就在這裏吃飯,知道嗎?”
“好的,爺爺。”祖瀾嬌笑著答應了。
老爺子屁顛屁顛地往廚房而去,嘴裏叫嚷道:“老苗啊,中午咱們殺一隻雞,咱們做雞煲啊……我孫媳婦來了……”
是的,在這裏,祖瀾是二老認定的孫媳婦,就差那個男人回來和她領證了。
在這種情況下,聽說他在外麵和別的女人領了證,她心裏真的很不是滋味。
在樓下,祖瀾和老太太聊了好一會兒後上了樓,說是要給阿珩整理一下房間。
老太太衝她擠眉弄眼道:“丫頭越來越有賢妻良母的架勢了。”
她笑笑,心頭頗感傷—這輩子,驕傲如她隻看上了他,可他呢,他的心竟不在她身上。
她心裏是迷茫的,將來等他回來,他們的婚事還不知道能不能成……
上了樓,她直接進了阿珩的書房。這麼多年了,房裏的物件依舊按著他當初的喜好擺放著,沒挪動過一個。
她的目光一下就落到了那幅字上:《沁園春·雪》,又細細看了看,感覺沒什麼特別的,就取了下來,卷成一軸,放進了自己的包裏。
她下樓後,老太太去廚房幫忙了,老爺子在書房,正在研究棋譜,看到她就招了招手:“來來來,陪爺爺下棋。”
“爺爺饒了我吧,我不會的……”
“可以學嘛……丫頭這麼聰明,一學就能會。”
於祖瀾而言,什麼都一學就會,獨下棋,她真的不精。
“爺爺,不忙下棋,有個事我想問一問,請您務必和我說一說……這事關乎阿珩能不能順利完成任務。”
一提到任務,老爺子的神情嚴肅了起來:“什麼事?”
祖瀾謹慎地接話道:“二十七年前的罌粟行動隊當中,有沒有一個名字中帶江字的人?”
若釘子一般尖銳的目光唰地釘在臉上,她頓覺脖子一陣發涼。
“丫頭,這些可是一級機密,沒那個級別就不得過問,這是最基本的原則問題……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不懂規矩了?”老爺爺可嚴厲了。
祖瀾目光一轉,並沒有就此打退堂鼓,歪著頭,眼睛裏全是精光,一徑往下說道:“爺爺,在您怪我不懂規矩之前,我先來和你分析一下這件事的利害關係。其實,關於罌粟行動隊的事,我知道一點。多年前,我爺爺喝醉酒時,曾和我說漏過一點。他說,罌粟行動隊之所以會全軍覆沒,是因為我們這邊出了奸細,並且那個奸細至今還在我們的隊伍當中,一直都沒有被揪出來。事後,我做了一下分析,結論是:他藏得夠深,而經過了這麼多年之後,對方可能越發位高權重。”
這是一個內部機密,若非她爺爺喝高了苦悶,多嘴說了,她哪有那資格知道,連老徐都不知道呢!
在來軍區大院的路上,她思來想去,覺得這事很嚴重,還特意給老徐打了電話,讓他別將這個事彙報上去,就怕這事傳到內奸的耳朵裏,而後給傅禹航帶去麻煩:“爺爺,今天我之所以過問這件事,隻是因為擔憂阿珩。當年的罌粟行動隊當中,據說有人曾查到過很重要的證據,可惜的是,那些證據最終全都失去了,整個行動隊的人就此死的死,失聯的失聯……好幾個將門之後也折在了那次行動當中……
“現在阿珩突然提到了罌粟行動隊,我怕他遇上了和那次行動有關的情況,所以想在您這邊了解清楚情況,這樣就能給予他最及時、最有效的行動指導,如此才能確保他那艱巨的潛伏任務可以順利完成。這事是可大可小的,我不敢向別人詢問,萬一不小心撞到了那個內奸的槍口上,那就等於給阿珩製造危機。爺爺,我相信,這肯定不是你想看到的對吧……”
若不是她爺爺去年沒了,她可以回家問去,也不用來這邊求了。
這席話,讓老爺子陷入了沉思。
人家是個老革命,一生以國家利益為重,該說的,不該說的,分得清清楚楚。
同時,老爺子無比了解那次行動的慘況。那麼一支由萬裏挑一的特種兵組成的隊伍,花了國家多少心血才養成的,結果全都折了,這於他以及以他為代表的老一輩來說,都是一個慘痛的回憶。
後來,他們不斷地派人進行深入的調查,可惜皆無功而返,最終這個案子就成了懸案,就此被擱置。
現在他的孫子又提到了這個案子,這意味著他孫子怕是和這個案子扯上關係了。
如此心思一轉後,老爺子的神情不自覺地就越來越凝重,無他,這是弄不好就得死翹翹的事情。他最愛惜的隻有阿珩這個外孫了。這些年,他一直盼著阿珩早日完成任務回來,真要出事,他家老婆子肯定受不了……
“江是嗎?”他的語氣緩了緩,記憶庫開始工作。
“對。”
“是有一個帶江字的。”
老爺子沉思了一番,記起了那個名字,以至於神情越發緊張:“這樣,回頭你告訴他,現在以完成他手上的任務為主。罌粟行動隊的遺留問題,他現在不要深入地調查,如有線索,暗中留意,切忌冒進。如果他那邊有重要的發現,直接向你說明情況,再由你去向封蕾同誌彙報情況。”
“是,知道了,一定將原話帶到。”祖瀾沉聲答應。
老爺子表麵上鬆了一口氣,心裏卻生了擔憂:那小子就是個強脾氣的人,就怕他把這兩件事一並查了,引來那些人的注意,如果真招惹上了,那就危險了。
雖然現在外麵無人知道他的身份,那屬於高度機密,但世上沒有絕對的事,否則也不會發生罌粟行動隊全軍覆沒的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