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女人,對,你說得很對,天上人間多的是。我在這裏混得不錯,想要個女人是招招手的事,可我就是不稀罕。如果你想問為什麼,我想想啊……嗯,這麼說吧,想要一個女人和想上一個女人是兩種不同的概念。我媽告訴我,想要讓一個女人死心塌地地跟你,你就得死心塌地地對她好。想你的女人幹幹淨淨地跟你,你自己也得幹幹淨淨才行……”
他笑著吐出最後一口煙,話說得頗有意味:“每個人生來都是幹淨純粹的,後來被這社會染黑了,有人徹底黑了,有人還保持一點本心,有人做起了偽君子,也有人一輩子隻求心安,保著自己的操守……我是第二種,本心還有點,底線還在,對人生還有一點盼頭,想活得踏實一點,也想著未來我要是生個一兒半女,得對得起他們……
“杜越紅,你該懂的,這世界很大,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我可能和其他人是有那麼一點不同,拿你的話來說,我就是這麼特立獨行的。今天,你沒頭沒腦地跑來說我進核心部門是想挖天上人間的老底,斷天上人間的財路,這個罪名可是會要我小命的……”
把煙蒂往地上一扔,他的眼神忽變得幽冷,湊過去與她對視時,一張粗獷的臉散發著濃濃的煞氣,嗓音也跟著發了狠:“想我這些年在天上人間盡心竭力地為東家辦事,什麼時候做過拖累東家的事?杜越紅,你可知你現在的指控有多讓人心寒嗎……”
他把她的指控一一駁回,將其駁得啞口無言,眼珠子似發著可怕的光,目光銳利得就像嗜血的利箭,逼得她無從招架。
“等一下,傅禹航,你可別誤會了,這不是我想指控你,而是有人舉報了你,說吳中第的死是因為你出賣了消息。”
杜越紅又扔了一個“驚雷”出來。
傅禹航終於忍無可忍,拍案而起,冷笑道:“我出賣消息?這是從哪兒傳來的無稽之談?杜越紅,我倒是想請問一下你了:吳老大出事,我能得什麼好處?說到好處這事,我覺得直接的受益人好像是你吧……再說了,吳老大出事的時候,我正在外出差,和一群大佬喝茶,而且警方說了,那是意外造成的,不歸在謀殺之列不是嗎?通俗點來說,那叫天有不測風雲。現在平白無故把這事歸罪到我頭上,這也太能給人亂安罪名了吧……你告訴我,這是誰在背後亂放槍?我這就和他對質去!也太能在我頭上扣屎盆子了……”
勃然的怒氣直接就浮現在臉上,這不是演的,而是貨真價實的憤怒。
“那個人已經被衛老控製住了,很快他們就會找你問話,我就是事先來問問清楚這件事。一直以來,我和你是一條船上的。你應該明白,我和你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我找你問是必然的。你呢,也不要這麼鐵青著臉,真金不怕火煉,隻要你一心一意為天上人間好,天上人間就不會虧待你……”
見他憤怒了,杜越紅的語氣跟著就變緩和了,坐到了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衛老今天去開會了,不在,等明兒個我陪你一起去和衛老把這事說明白就沒事了……我是這麼覺得的,那個人大約是見你現在成了域主,故意往你頭上潑汙水……也有可能是姓蔡的手段……放心,沒事的……衛老素來最明察秋毫了……”
傅禹航的情緒這才一點一點被安撫住了。
杜越紅見他的心情平靜下來了,就轉了話題,問道:“怎麼樣?養了這些天,身體還行嗎?”
撫了撫傷口,傅禹航緊跟著接上了話,語氣平和了,算是將剛剛那件事翻篇了:“恐怕得再養上一段日子。這樣也好,趁這段時間,我可以好好查查是誰在對我下狠手……我這是第一回被人搞得差點就沒命了。要不是刑警隊的人來得及時,我失血過多就真的交待在那裏了……”
“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也挺想知道是誰在暗處針對你……聽說那些人好像要從秦家得到一些重要的東西,哎,你現在有查到什麼蛛絲馬跡嗎?”
這個女人這話一出,傅禹航心裏那個想法一下就確定了:此時此刻,這間屋子裏肯定有個監控攝像頭正對準了他倆,而監控的另一頭,衛老他們大約就坐在附近看他們對話,試圖從他們的閑話家常中抓到有力的證據,而後不費吹灰之力將他經營多年的局麵給破了。
也就是說,現在的杜越紅就是他們手上的棋子,他們正用她來測驗他對天上人間的忠誠度,以及他對於秦家秘密的知情度。
“哪有什麼線索,簡直就是一頭霧水,該死……”
說話間牽動了傷口,他疼得皺了一下眉心,左手輕輕往有傷的地方按了按。
“你悠著點吧!別亂動。”杜越紅臉上流露出關切,這種關切是真心的。
“沒事沒事。”他一邊暗暗觀察著她,一邊擺了擺手。
“現在還有漏網之魚,我看啊,接下來的日子你得好好留心了。重要的是,你把刑警驚動了,所以,我們這邊想護你都不能,一切都得靠自己多加小心了。”
說到這些,杜越紅挺憂心的。
“我這邊沒什麼大問題的。”
雖然他受傷了,戰鬥力大打折扣了,但他若想撂倒一個兩個,那絕對不是難事。
“那你老婆那邊呢?現在她可是你最大的軟肋!”杜越紅提醒,“以前你是無牽無掛的孤家寡人,身手又狠,沒人動得了你。如今,你娶老婆的事,圈裏人都知道了。這於你可不是好事。”
“嗯,我知道的,所以今天我把米咖叫了過去,準備請她幫忙貼身保護薇薇一段日子。”
“米咖?你居然讓米咖去看護秦芳薇?”
杜越紅聞言,心裏不覺發酸。
無他,那個人等於是傅禹航藏在另一個地方的利劍,現在把她調了出來,足以說明他有多看重秦芳薇。
“嗯,現在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隻能走一步算一步。對方在暗處,我在明處,太容易著道兒了。”
傅禹航聳聳肩,一副“我已經被逼得山窮水盡”的模樣,又點了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之前,我有清點過我老丈人留下的東西,沒什麼特別的發現。那封所謂的遺書,現在成了一個謎。陸瑤那邊,我也找過了,連她也不知道我老婆是怎麼一個出身。所以,我是完全不知道對方想要什麼……”
他的語氣是越說越凝重。
……
一個小時後,傅禹航離開,說要去諜報本部,有點東西他想借本部的係統查證一下。性命攸關的事,他得趕緊行動起來。
杜越紅本想請他吃飯的,見他很急的樣子,就沒再留。將人送出了門後,她轉身繞進了另一間包廂,那間包廂裏坐著五六個男人,一個個皆著黑西裝,其中以衛老為首,蔡恒也陪坐在側。
合上門,臉色一下變得無比肅穆的杜越紅踩著高高的鞋跟,將步子踩得鏗鏘有力,來到衛老麵前,與他隔桌對視著。
小曲則從身後跟上來,替她抽出椅子,侍候她坐進去,而後靜立在其身側。
“衛老,您看清楚了吧!從昨天開始,我和傅哥就沒有任何聯係,這段時間,您的人一直看管著我和小曲,上午那通電話,也是在你們監控下打的。到現在為止,我的表現,還有傅哥的表現,您可還滿意?”
杜越紅挑了一個閑適的坐姿靠坐著,雙眸有力地望過去,又用鄙夷的目光掃了一眼蔡恒,語氣涼涼地緊跟著問道:“對於某些人的挑撥,您還能信嗎?”
那個姓蔡的想要反駁,卻被她迅速地截斷。為了不讓他找到機會打岔,她把話說得又響又快:“衛老,傅哥就是那樣一個人,但這不能說明他就是內鬼。這世上各種各樣的人都有,有自己的原則性,對生活向往,才會心思活絡地想出各種有利於我們這個團隊長遠發展的方案。如果一味地貪圖眼前的利益,圖的是一時的快感,完全不計較未來會有怎樣一個下場,那麼我們能得到的利益也隻是短期的。大家聚在一起這麼拚命地掙錢為的是什麼?不就是要正大光明地花這些錢嗎?我覺得,傅哥做得挺好。雖然他有前科,但現在,誰抓得住他的毛病?掙錢的同時,還得把自己藏好,這才是大本事,他的那個理論,我讚同……”
她在衛老麵前肯定了傅禹航,因為她覺得他說的話非常有說服力。
而衛老對傅禹航的懷疑應該不是百分之百的確定。
如果他能確定傅禹航就是內鬼,那他會采取的手段是直接帶人把傅禹航幹掉,而不是用她來試探傅禹航。
這本身就說明了衛老對這件事所抱有的態度。
“我可以打保票,兩天前核心部門出貨時出的意外,肯定和他無關。您可以想一想,當時他在醫院,而由他管理的所有人員全在自己的崗位上。您如果非要把這事歸到他身上,沒憑沒據的,說出來,這讓其他兄弟怎麼信服?”
衛老一直在玩茶藝,空氣中淡淡飄浮著茶香,注意力全都在這上頭,聽完這些話,過了一會兒,嘴裏才漫不經心地接了一句:“小蔡,這事,你怎麼看?之前那些證據都是你弄來的,很顯然都沒得到核實。空口誣陷一個對天上人間做出過大貢獻的人,小蔡,咱們這個團隊的規則是什麼,你還記得嗎?”
邊上,蔡恒的額頭上冒著一顆顆汗珠,聽到自己被點了名,忙站了起來,接道:“記得!”
“那就說來聽聽。”衛老淡淡地提了一個要求。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團隊內部要精誠合作,不得互相猜忌,不得因為利益彼此構陷……衛爺,這些規矩我記得清清楚楚的……但是我的大舅子得來的消息也是可靠的。那個事於我們難道不是一個警鍾嗎?”
他仍覺得那個傅禹航太過於邪門,不能重用,會出問題。
“可事實也證明了,傅禹航是清白的。”
衛老盯視著蔡恒,手上拿著他那個寶貝茶壺說道:“小吳沒過世前就非常看好這個人,後來更是你親自來向我舉薦了他,現在你又反咬一口,說他有問題。說真的,連我都覺得你這是在嫉妒他晉升太快了。關於兩天前的意外,我也覺得肯定和小傅無關。你查偏方向了……嗯,這樣吧,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讓老七去查。關於小傅是內奸的鬧劇,也就到此為止。”
老頭子用總結性的話給這場鬧劇畫了一個句號,而後一氣嗬成地斟了四杯茶。放下茶壺時,他將一盞清茶衝杜越紅推了過去,臉上帶著一團和氣的笑,早將之前的冷酷收起來了,說道:“小杜,這個事呢,你也消消氣。看在我衛老的薄麵上,別在小傅麵前多說什麼,讓這事就這樣過去。回頭小傅要是找我,我會安撫他的。”
他端起茶盞,先放在鼻前嗅了嗅,而後揚了揚杯子:“喝了這杯茶,這事,我們就權當一筆勾銷了。同意嗎?”
杜越紅還能說什麼,隻能悶悶把這茶水喝了,心裏卻想到了一些前塵舊事,忽然之間好像對傅禹航有了一番全新的認識,隻是這些是她不能說出來的。
這一刻,衛老的懷疑是被打消了,她對傅禹航的懷疑卻就此油然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