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顏色會不會太豔?”這個年紀的小女孩總有一顆急於展示自己的心,但是又缺乏麵對長輩的勇氣,“七天後去上學,老師會不會看出來?學校不允許染頭發的。”
“還好,在陽光下才會稍稍顯出一點點。”再次審視一遍濕漉漉的發絲,嚴儼直起腰,透過鏡子給了她一個肯定的表情。
“那……我爸爸媽媽會不會看出來?我媽還好,我爸爸……他很煩的。”
“沒事,很好看……”還在想該說些什麼寬慰她,店外卻響起一陣喧嘩。
“奸商!我說你是奸商,你就是奸商!你、你誘拐未成年青少年,你知道嗎?你騙錢!你是詐騙犯!”
本地風俗就是愛看熱鬧,寧肯錯過一天班也不肯放過一場是非。外頭男人罵得氣勢洶洶,恰似給店裏百無聊賴的客人們上了一針強心劑,紛紛起身出去看熱鬧:“什麼事?過個節還哇啦哇啦吵個不停?”
擠擠挨挨的店子頓時空了一半,小姑娘的頭發還要等一會兒才能見到效果,嚴儼剛好趁閑倚在角落裏歇一會兒。
節前的生意太火爆,前天起就漸漸起了一些苗頭,這兩天全店上下常常要忙忙碌碌到半夜才能打烊。今早一開店,更是滿坑滿穀源源不絕的人,蹄膀手裏的剪刀幾乎沒有脫手的時候。嚴儼大概給自己算了算,光是直發燙卷的,自己就大概做了將近七八個。還有來剪發的,盤頭的……難怪阿三要抱怨:“過完這個長假,我這雙手就要化在肥皂泡裏了。”
外麵的爭執還在繼續,罵人的大約見有人圍觀,索性拉開了喉嚨:“我兒子要考重點中學的你曉得嗎?他以前是班長哎!考試從來都是前三名!就因為認識你……就因為你教他打遊戲!作業都不做了,連不及格都出來了!我告訴你,你就是個坑害小孩的奸商!我要去告你,我要告到你這個店開不下去!”
連看都不用看,這個男人必定已經一副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嗓音嘶啞得恨不得把心連同濃痰一起吐出來。
最先奔出去的阿四走過來捅了捅嚴儼:“又是來找魏哥的。他兒子瞞著他拿了家裏的錢在魏哥店裏買了個PSP。”
嚴儼“哦”了一聲,又走過去看小姑娘染了色的頭發。
阿四跟過來:“你不出去看?”
因為客人反複叮嚀顏色不要太顯,所以發色染得並不清晰。嚴儼把發絲放到眼前再三辨認:“生意這麼忙,你還有心思看?趕緊招呼客人去。當心寬叔看見又罵你。”
再回頭,阿四果然已經被老板寬叔拎到一邊教訓去了。
客人們看了一陣,慢慢又都回到店裏。嚴儼放下小姑娘,轉身就被一個熟客拖住了:“嚴儼啊,你幫我看看,我這次弄個大卷好還是BOBO頭好?她們都說,我弄大卷太老氣,我說不會的呀,我臉看起來又不老……”
外頭的吵鬧卻還在繼續。可憐天下父母心,一聲聲“奸商”“詐騙犯”幾乎撕心裂肺。扭頭看熱鬧的客人們忽然“喔唷”一聲驚呼,阿四還唯恐天下不亂:“打起來了!打起來!寬叔,你看,隔壁打起來了!”聲調蓋過了客人喋喋不休的嘮叨。話音未落,額角就被寬叔狠狠敲了一下。
“真的,打起來了!”
於是剛坐下的人們又忙不迭往外湧,連糾結著的阿姨也開始三心二意地拿眼角去瞟。
嚴儼依舊漠視著門外的喧囂。和氣地掙開被拉住的手,踩著一地厚厚的頭發往櫃台邊走:“阿姨,等等啊。我……寬叔讓我給客人結帳。”⊥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櫃台就在玻璃門邊,嚴儼站在台後,手裏唰唰翻著帳簿,兩眼偷偷望向門外。透過人群的間隙可以看見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原本斯文的麵孔漲得通紅,正牢牢揪著一個青年男子的衣領,手指頭快要戳上人家的臉。男人身後還站著個半大不大的小孩,倒是沒有被嚇哭,跟網吧裏那些沉迷虛擬的少年一樣,一張黑瘦的麵孔上還帶著稚氣。他正用力拉扯著父親的衣服在分辯著什麼,表情懊惱而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