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一走,蹄膀帶著阿三阿四們後腳跟一滑就貓進魏遲的店裏。嚴儼被他們拉著去了幾次,每次都安安靜靜地站在邊上看。魏遲總挨過來跟他說話:“帥哥,下次我去你們店裏剪頭,你幫我剪吧。”
嚴儼用手指蹄膀:“你找他,他剪得比我好。”
男客找蹄膀,女客找嚴儼。常來店裏的阿姨們一直這麼說。
“是嗎?”魏遲若有所の
“也是。”魏遲沒有再追問,掐了煙,目光遙遙地看著天上的白雲,“人就是這麼回事。哪兒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雞血狗血。像我,上完小學上中學,中學讀完了考大學,大學畢業沒工作,索性開個小店自己給自己當老板。頂多就是人家上學被老師表揚,我跑到辦公室去挨批評。大學裏,人家考完試拿獎學金,我交錢去補考。”
“其實都一樣的。我才不覺得難為情。”他蹲在台階上說得輕鬆自在,“如果沒有小偷,還要員警幹嗎?沒有我這樣交錢補考的,第一名的獎學金從哪裏來?人都是要成就感的,別人不願意奉獻,那我來襯托一下好了。我跟我外婆講,我這樣也是服務社會,對社會也是有用的。”
“你外婆怎麼說?”
魏遲狠狠吸了一口煙:“她罵了我一整天。”
嚴儼抵著牆,笑得直不起腰。
魏遲自己也忍俊不禁地樂,拍拍屁股站起來,一把勾住嚴儼的脖子:“走,有空在這裏吹牛皮,還不如跟我進去打遊戲。哥襯托了別人,也需要被別人襯托一下。”
嚴儼抬起手肘重重撞他:“滾!”
人卻還是被他拖進了店鋪裏,初夏暖暖的陽光仿佛能穿透了胸膛一路安撫到心底。
那年的奧運會,嚴儼也是在魏遲店裏看的。魏遲說家裏沒人,在店裏和在家裏沒有區別,還不如待在店裏,有那麼多老婆陪著。他管遊戲機叫老婆,牆上的42寸液晶是正房,扔在櫃台上的筆電是情人,兜裏的手機是三姨太,包裏的PSP是小蜜,其他還有零零總總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豔福齊天,堪比韋小寶:“富玩車,貴玩表,哥玩不起女人,隻能玩數碼。”
嚴儼喝著啤酒,很不是滋味:“哥連數碼都玩不起。”
魏遲很體貼地跟他碰杯:“所以我才找你,有比較,才會有平衡。”
嚴儼知道他嘴賤,暗裏小小地磨了一陣牙,笑眯眯地摸著自己的下巴:“魏遲,你最好這一輩子都別找我給你修麵。你知道我手滑,萬一一時沒把剃刀握住……”
魏遲愣了,下意識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脖子。嚴儼滿意地呷了一口酒,完全沉浸在了開幕式精彩、快樂、難忘的氣氛裏。
幽幽地,魏遲附到嚴儼耳邊:“算你狠。”
嚴儼笑著同他碰杯:“客氣。”
那晚的電視直播一直播到半夜,街上除了昏黃的路燈,幾乎不見行人。電視中的喧囂歡騰和道路上的寧靜形成太過鮮明的對比,幾乎讓人產生一種似夢非夢的幻覺。
魏遲的沙發太鬆軟,兩個人坐著坐著就挨到了一起,肩碰著肩,誰的腦袋稍稍偏一下就能擱上對方的肩頭。魏遲長長地歎息:“哥就算沒有帥到慘絕人寰的地步,至少也總有人說我長得像金城武,還是個網遊公會的大會長。不是我吹,公會裏跟哥視頻過的小妹妹,哪一個不是哥走到哪兒她跟到哪兒,哭著喊著認我做幹哥哥?怎麼就淪落到了跟你一起看電視的地步呢?”
嚴儼不動聲色地咬著易開罐:“那你找你的妹妹們去啊。”
魏遲沉默了一會兒,一頭靠上嚴儼,語氣沉痛:“操,拿了裝備就都跑了。”若是在臉上貼上兩條寬粉條,或許會更生動。
那天晚上的開幕式結束後,不肯消停的魏遲又嚷著要吃宵夜。離理發店不遠就有燒烤店,兩層的小樓樓上樓下坐得滿滿當當。滿頭大汗的小夥計站在長長地燒烤架後,火焰山上拿了芭蕉扇的孫猴似的,從頭扇到尾,又從尾扇到頭。
魏遲徑自指著小夥計背後的價目表,一樣樣一一點過:“羊肉串、雞中翅、雞心、裏肌、饅頭幹……先來二十串,還有扇貝、生蠔,也弄幾個。蔥烤活魚,稱條大點的。再來幾打冰啤。哎,再上幾斤小龍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