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男人有錯。好男人不好做,是不是這個社會的錯?”
寬叔愛這歌,由著陳奕迅在店裏從清早開業唱到半夜打烊,唱得客人都煩,他還依舊陶醉著。他說:“這不是社會的錯,點背不能怨社會。這是命,你得認命。”
阿綠個傻孩子不知死活地湊上去問:“叔,什麼叫命?”
寬叔還沒張口,一屋子人翻著白眼異口同聲地回答:“命就是到了什麼時候就幹什麼時候該幹的事。去,把地上的頭發掃了,再把那扇玻璃門擦擦,這就是你現在的命!”
這些話都快成為寬叔的口頭禪了,來得久的夥計張口就能背上一段。嚴儼跟著寬叔的時間最長,聽得也最多。夜裏看店的時候,寬叔總用這些話反反複複地告誡他:“嚴儼啊,不是叔囉嗦,你大了,也該長進些了。你看看蹄膀,論手藝你們不相上下,有時候你還比他高一點兒。可是論做人……唉……哎,你聽明白我說的沒有?做人,不是那個做人,是做『人』。”
嚴儼悶頭想,被你念了這麼久,不明白也都明白了。不就是結婚生子那些事。
蹄膀做得很好。該刻苦學藝的時候心無旁騖地學,該追女孩子的時候轟轟烈烈地追。現在,到了開花結果的時候了,於是他和女朋友正在籌備結婚。擺酒的日子都定好了,就在這一年的春節。過了節蹄膀就不來店裏幹活了。
他要在家鄉開個理發店,小倆口兢兢業業地經營兩年。等有了點積蓄的時候,剛好要個孩子。成家、立業、傳宗接代,循規蹈矩,有條不紊。沒給嚼舌根的人們留下半點話柄。
寬叔認為,這就是人生正途。
嚴儼裝傻說:“叔,你說的是什麼呀?我越聽越迷糊。”
恨鐵不成鋼的寬叔一巴掌拍上他的後腦勺:“混小子!學什麼都學得賊快,偏偏在這樣的節骨眼上給我犯渾!你要氣死我是不是?”
快打烊的時候,嚴儼快速地收拾好所有東西,然後飛奔出門。寬叔在他背後看著,忽然長長地歎一口氣:“嚴儼,叔是為了你好,不想讓你走岔道。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什麼光怪陸離的玩意我沒看過?”
嚴儼不吱聲,抓著冰涼的門把手猛地推開門。刺骨的寒風尖嘯著倒灌而入,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正對店門的昏黃路燈下,魏遲的笑臉燦爛得仿佛朝陽。
“怎麼這麼晚?這條街上的店鋪都關了,就你最慢。”他縮著脖子,抱怨著來牽嚴儼的手。
嚴儼任由他拉著:“陪寬叔說了會兒話。”
風嗖嗖地吹,魏遲拉開衣襟把嚴儼整個裹進懷裏。冬夜的街頭依舊喧雜熱鬧,酒樓五光十色的招牌照得路人的臉也跟著斑斕起來,茶葉蛋的香味從街頭飄到巷尾。有人停下腳步吃驚地看著這兩個似乎太過親密的年輕男子,燒烤店夥計站在長長的烤爐後揚聲招呼魏遲,嘹亮的問候聲卻在看見嚴儼的臉時戛然而止。
擦肩而過的路人裏或許有魏遲的某個鄰居,嚴儼的某個熟客,豆芽的某個同學家長……生活在一個生活區的人們總會有些微妙的、千絲萬縷的聯係。這些聯係彙集到一起就是一張密不透風的人情網,每一道目光都是一根觸角,悄無聲息地蔓延到生活的每個角落。
他大大方方地摟著他從人們探究的視線裏昂首挺胸地走過,下巴高高抬起,驕傲得像位君王。嚴儼靠在他胸`前,寬叔那些絮絮叨叨的談話和心頭那一點惶恐愧疚全數被吹散在風裏。
魏遲的手總是很溫暖,即便是在大冬天裏,捂在手中沒多久就會升起一股直達心底的溫度。嚴儼的手卻是一年四季的冰涼,做學徒工的時候,手從早到晚泡在水裏,寒氣早就滲到了骨頭裏。網路上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帖子,憂傷而明媚地叮嚀著:“手心冰涼的男子你傷不起,那是上輩子折了翼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