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梁漱溟心理學思想的哲學基礎(1)(1 / 3)

縱覽梁漱溟所有的著述和言論,不難發現他的心理學思想集中體現在《人心與人生》、《朝話》、《兒童的心理》、《對於人類女性的認識》、《中國理性文化要義》等著作和隨筆中。眾所周知,一個人的言行都是以其世界觀作為根基的,形而上學地說是闡發於他的哲學思想的;喪失個人的世界觀的支持,所有的言行隻能是毫無社會意義的機械運動,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自然,梁漱溟的心理學思想體係的構架與其博大精深的哲學思想有著密不可分的淵源關係,與他的佛教唯識學、柏格森的生命哲學,以及他的道德哲學互為關涉。

一、唯識觀:“性境”、“獨影境”、“帶質境”

梁漱溟一直把佛家的唯識學作為觀察事物和研究知識的根本方法,他說:“思想就是知識的進一步,觀察思想首宜觀其方法……研究知識所用的方法,就是根據於唯識學。”唯識家在論述知識的構成時,常用的基本概念是“現量”、“比量”和“非量”。雖然,先生在探求知識時對“三量”方法的沿用並沒有照搬照抄,而是有著自己獨特的理論創新,但是用“三量”法分析和探討事物運行的規律卻是梁漱溟終生樂此不疲的選擇。他說:“我們觀察知識,即要曉得知識是如何構成的。知識之構成,照我們的意思,即由於此三量。此三量是心理方麵的三種作用,一切知識皆成於此三種作用之上。”

梁漱溟把“現量”稱作“感覺”,是認識過程的感性階段,是對客觀事物的感性認識。在他看來,“現量”是唯識家對“性境##的一種認識。什麼是“性境”?在唯識家那裏,“性境”的“第一個條件是有影(親相分)、有質(本質),第二個條件是影要如其質”。梁漱溟非常形象地比喻:“看見白布的‘白’即是性境’;‘白’是我的影像,我所以覺得‘白’是由視神經對於外界刺激而反射者;至於白布的自己,唯識家謂之‘本質’。其是白非白我們無從而知。”

梁漱溟把“比量”視為“理智”,即相當於認識過程的理性階段。他舉例說,譬如我們喝過多少次茶,慢慢地就將茶和白水、菜湯等區分開來了,而且能從諸如紅茶、綠茶、清茶、濃茶中尋求共同的意義,從而進一步形成關於茶的概念。梁漱溟認為,“比量”所認識的“境”是“獨影境”,而“獨影境是有影無質的”,“是非藉於客觀之物才變生的,而是我心所自生私有的”。梁漱溟這裏的觀點是有悖於辯證唯物主義原理的,他隻承認感覺的主觀映像,相對忽視了感性認識和理性認識的客觀物質基礎,有一定的主觀唯心主義成分。

梁漱溟把“非量”視為“直覺”,認為“非量”是處在“現量##與“比量”之問的認識過程。他說:“知識是由於現量和比量構成的,這話本來不錯。但是在現量和比量之間還應當有一種作用,單靠現量和比量是不成功的。因為照唯識家的說法,現量是無分別、無所得的——除去影像之外,都是全然無所得,絲毫沒有一點意義。如果從頭一次見黑無所得,則累若幹次仍無所得,這時間比量智豈非無從施其簡、綜的作用。”在梁漱溟來說,“直覺”所認識的是所謂“帶質境”,而“帶質境是有影有質而影不如質的”。盡管梁漱溟把“直覺”說成是唯識家的“非量”,卻又不簡單地用“非量”而取而代之以“直覺”,這應該是對唯識家的“似現量”又“似比量”即“非量”這一消極名詞的修訂和發展。

梁漱溟對唯識家也給予了較為中肯的評價,認為唯識家介於唯心與唯物之間,既是唯心的,又不是唯心的。他在《人心與人生》一書中論述道:“或問:唯識家言是今所謂唯心論否?可答雲不是……唯識家說,五識所有色聲等屬性境故,屬現量故。”從這一點看,梁漱溟認為唯識家是唯物論者,但是,他同時又指出:“從另一方麵來說,則唯識家固自言唯心也。此心指第八識(‘心’、‘意’、‘識’三名字分別相當於第八、第七、前六識)。所謂第八識者實即謂吾人生命整體。其日‘一切唯心所造’者,一切唯吾人生命之所造耳。”應該說,梁漱溟對唯識家的認識是有相當深度的,這可能也是他終生都被譽為印度哲學大師的理由。唯識家所講的六識不完全來自於主觀意識,而是分別來自於眼、耳、鼻、舌、身五根和第六意根,因此,不應該以“唯心”一言蔽之;另一方麵,唯識家主張“一切唯心所造”,則是典型的唯心論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