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漱溟非常重視本能與理智在研究人心中的作用,他指出:“為了說明人心,必須一談理智(。intellect)與本能(instinct)的問題……立誌對於本能而說,實為後起之一種反乎本能的傾向。”那麼,何為本能呢?梁漱溟指出,一切生物的生活,最初都是為了解決個體生存和種族繁衍兩大問題。而圍繞這兩大問題準備的、與生俱來的種種方法、手段,即是本能。動物依靠本能而生活,所知所行也就局限於此兩大問題,其種族繁衍隻是個體的簡單重複。而人類心理的產生,並不是對動物式本能的增強和擴大。恰恰相反,它是在與本能相反的傾向上發展理智,而本能則被削弱乃至消除。
梁漱溟把理智與本能看作是生命活動的兩種不同傾向,彼此互為消長,相反卻不相離。相對於本能而言,理智實際上是後起的一種相反的傾向。本能是所謂天然的,理智是所謂人為的。
人的所作所為無不出自意識,而意識則是源自理智。理智與本能之間的關係,就像動物與植物之間一樣,雖然傾向不同而本源相同,都是生命本原的表現,所以又是不能截然分開的。
對於高等動物依從於本能、而無法依賴理智生活,梁漱溟的回答是,動物在理智方麵發展不足而倒退回去,仍然依靠本能生存。巴甫洛夫所言的第一信號係統是人與高等動物共同具有的。其中的無條件反射都屬於本能範疇,而條件反射則於本能和理智兩者兼而有之。“此皆屬於第一信號係統,為人類和高等動物所同具。其所謂第二信號係統,亦即信號之信號者,則理智之能事,而為人類所獨擅矣。”理智與本能,最初隻是生存方麵的不同趨向。但經過長期的發展演變之後,理智這種反本能的傾向竟導致了人類生命本身l生質的根本變化。由於這一根本變化,人類才擁有成熟的理智,而其他動物卻都未能做到這一點。這正是我們要尋找的關鍵所在。
梁漱溟也非常重視本能在心理複雜建構中的地位和作用。
他援引巴甫洛夫的研究提出,離開動物本能的基礎,就是無法建立起條件反射。他指出,高等動物理智萌芽的表征是其大腦的發達,即智力的發達,其生命重心也從行移至知,但從本質上看,其知仍屬於行。動物的本能生活,對與其有關的特定事物“情味濃烈”,對其他事物則漠不關心。與此相反,理智是使原來特定的聯係逐漸鬆散直至完全脫開。正因為它不局限在一定的聯係上,而後才有可能建立起無限的聯係。人可能對任何事物都很感興趣,是因為人對各種事物為“心之能靜”。A.IT.因為能“靜’’所以才能“動”,或靜或動,都能達到其極限。人類生命的發展造就了世界的廣大與繁榮。
梁漱溟詳細比較了本能與理智的異同。首先,作為心理學中的兩個名詞,本能和理智是對在性質和方式上相異的生命活動而言的。兩者在人類和高等動物身上都有所表露,但理智在人類生活中表現得特別顯著,所以理智以人類的表現為代表;動物的生活則特別倚重本能,所以本能應該以動物式本能為標準。
其次,本能與理智的不同都來源於生物機體構造及其機能的差別。最後,本能既不能在個體生命中消除,又無法在生存中獲得新的本能。
梁漱溟從與生俱來的角度,把理智看成是一種本能。他提出,本能是生來一項一項的專門性的能力,各項本能在生活上都有其特定的用途或意義;而理智則相反,傾向於可以普遍、廣泛地應用。雖其勢相反,而一源所出,固不相離。理智發展的同時,本能正處於淡褪、鬆弛和削弱之中。這此長彼消的過程,也就是“智能”(指出白天然而非思維的產物,即生命)由用途專一向普泛有用的轉化。梁漱溟認為,由於動物與人類在理智與本能方麵的偏重不同,又導致了認識上的差異。其中的關鍵所在,梁漱溟認為即是在人類生命中所具有的靜以觀物的態度(離知於行,為知而知)。靜觀即客觀、物觀。從人的感覺、知覺開始,就似有相對固定的物質概念的存在,才使得人類可以去認識變化不已的宇宙萬象。
在《人心與人生》中,梁漱溟進一步從身心關係上分析了動物心理與人類心理的聯係和區別,並在此基礎上討論了本能、理智和理性在人類生命中的地位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