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圖愣愣地看了我一秒,突然間,像山洪暴發似地嚎啕大哭起來。
哦我的色厲內荏的好姑娘,我心疼地擦幹她眼淚。她抓著我的胳膊,把臉埋在我胸口。
她的身體燙得驚人,我嚇得一把推開她:“你病了!”
“豆漿,是你?”她對我微笑,是種很恍惚的微笑,她那樣微笑了很長時間,然後,她的身體就慢慢歪倒下去,像一朵在陽光下支撐了太久的花。
後來我才知道,她其實已經病了三天了。自從宿舍住不下去以後她就到這裏租房,可是她隻有錢付定金,和房東軟磨硬泡才硬住了半個月,而我趕到,就正好看見了房東趕她出門的一幕。
我掏出兜裏所有的錢給了房東,那個看上去很不好惹的中年女人滿腹狐疑地盯我看了半天,終於答應讓她再住三天。
我好歹把她的床重新收拾好,把她扶到床上,然後告辭。
“豆漿,”我臨出門的時候她在我背後喊,“你來找我,有事嗎?”
我轉身,看著她,搖搖頭:“請記住,我叫林南一。”
她眼睛發亮地看著我:“林南一,你是不是老天派來保護我的呢?”
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出了門我就以百米速度衝到怪獸家,直截了當:“哥們,借點錢。”
“多少?”他問。
“一千五。”我想了想。
“你惹麻煩了?”
“沒有。”
他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進屋給我拿錢。
我衝回圖圖家的時候她還在睡覺,我像個瘋子一樣的按門鈴,舉著那一千五百元,像舉著一麵勝利的旗幟,在她拉開門後一頭衝了進去:“圖圖,走,我帶你去看病。”
她倒回床上,有氣無力地說:“林豆漿同學,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一驚一咋的,要死人的,你知道不?”
“去看病。”我說。
“我他媽沒病!”她坐起身來,好像忽然一下子恢複精神的樣子,“噢,對了,你不是走了嗎,你又跑回來幹什麼?”
我把手裏的錢遞給她。
她接過錢,有些猶豫:“林南一,你也是學生,哪來的錢?”
“你別管。”我說。
“我要管。”她把錢一甩,“你以為我是那種喜歡拿男人錢的女孩子?”
這哪跟哪兒啊!我哭笑不得,可她不依不饒,揮著雙臂,用熱病患者固執的眼光緊盯著我:“你以為,隨便誰,隻要給我錢,我就會感激涕零?你以為,隻要給了我錢,我就會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我一動不動,一聲不吭,直到她的叫喊變成了啜泣:“林南一,對不起,我隻是想知道,你對我這麼好,是因為你同情我?可憐我?還是……”
“我喜歡你。”我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繼續瞎說,“我愛你,圖圖。”
她不敢置信地瞪著我:“你說什麼?”
“我愛你。”老天知道我重複一遍需要多大的勇氣。
“那就好,”她的聲音突然溫柔,像一個巨大的黑洞,裏麵裝滿了疲倦:“讓我睡吧,我隻要睡一下下就好,一下下。”
她睡了一天一夜。我一直守在她身邊。她還有一點發燒,臉龐呈現淡淡的粉紅色。我不止一次叫她起來吃藥喝水,她迷迷糊糊地勾著我的脖子,咕嘟咕嘟喝水的樣子像一個八歲的孩子,喝完之後她馬上倒頭又睡,就好像她有三輩子沒有睡安穩過似的。
半夜裏我困到極致,伏在她的床邊打了個盹,卻被她拍醒來。她看上去很清醒,眼睛睜得大大的像兩顆明亮的火石,她就那樣注視著我,好像已經看了很久很久,我聽見她一字一句地問:“林南一,你一直守著我?”
我點頭。
“有點太快了。”她溫柔地說,“你小子真是性情中人。要小心在感情裏受傷哦。”
然後她就又睡著了,等我也從小憩裏醒過來的時候,她還一直在睡。所以直到今天其實我還是不能肯定,那是個夢,或者確有其事。但是真的,我愛圖圖。在我二十一年的生命裏,這是一件最溫柔、最憂傷、也最確定無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