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就那樣默默無聲地,與我度過了她的成人禮。

暴暴藍說得對,我了解她什麼,又能幫她做到什麼?

我忽然很灰心。

暴暴藍得理不饒人,還給我做了個“洗洗睡吧”的表情,走開了。正好Sam推門進來,我趁她們七嘴八舌跟他聊“病情”,獨自跑上樓看七七。

那一天的發作之後,她變得嚇人的安靜,可以整天穿著睡衣在房間,整天不說一句。

我進去的時候,她沉默地站在窗前,瘦了很多很多,寬大的睡衣在身上飄來蕩去,看見我,她還懂得用眼神招呼一下,但但那眼神空茫,看不出悲喜。

我和她並排站一起,風吹著她的長頭發掃過我脖頸。“七七,”我說,“為什麼我沒有早一點遇見你?”

她用詢問的目光注視我,我繼續低低地說:“我多希望,可以在很久很久以前遇見你,那時候你還是小孩子,什麼也不懂,我還有機會保護你,還有機會讓你健健康康,單純快樂地過一輩子。”

我知道我說的話很肉麻,也知道,她可能不會聽見,不會明白。但我還是忍不住要說,不說我會悶死,難過死。

但是,說了就會好些嗎?她一無所動,隻是那樣沉默地看著我,她黑黑的眸子深不見底,讓我心慌。

“七七。”我說,“你聽好,我要走了,不過,隨時需要,你都可以打我電話,或者是回去找我。”

“是嗎?”她轉頭問我。

“是的。”我在她的房間裏找到一張白紙,用筆寫下我的手機號碼,壓在她的書櫃上:“這是我的電話,我放在這裏。”

“林南一。”她清晰地喚我的名字,“這些天都是你陪著我的,對吧?”

“是。”我說。

她很費勁地想:“為什麼我們會在一起?”

“那天晚上,你救了我。”我說。

“是嗎?”她忽然微笑,“這麼說我還是一個英雄?”

“那當然。”我說。

“好吧,林南一。”七七說,“如果非要走,就一起吃頓晚飯吧。我請客。”

“不必客氣。”

“一頓晚飯而已,說不定以後,我們再也不會相見。”她的眼睛看著我,輕柔的語言讓我心碎。

說不定以後我們再也不會相見。

圖圖是否也是這樣,在某個遠方,忽然失憶,忘掉我們曾經有過的所有歡樂。我們曾經擁有的一切是否都會這樣,在某一天某一刻忽然消失,如壞掉的鍾,再也走不回最最美好的時刻,這多麼遺憾。

那天晚上七七帶著我們去了“聖地亞”。一家不錯的西餐廳。同去的人有麥子,優諾,暴暴藍,還有Sam。

我始終感覺尷尬,感覺所有人看我的目光猶如利刃,我隻能把自己當透明。不管有多難,陪七七吃這最後一頓飯,紀念我們的相識,這是必須。

話最多的人是Sam。但是響應的人並不多,整個飯局顯得沉悶而低調。七七忽然用叉子敲敲桌邊:“我有一個問題。”

“你說?”優諾鼓勵地看著她。

“我家那棟房子是誰的?”她問。

麥子猶豫地答:“以前,是你爸爸的,現在當然是你的。”

“噢。”七七低下頭,像在考慮什麼,所有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包括我在內。

“我不喜歡它,”她終於冷冷地說,“我要把它賣掉。”

“七七,不要這麼任性!”優諾忍不住出聲責備。

七七用詫異的眼光看她:“你憑什麼發言,我跟你很熟嗎?”

“七七,為什麼賣房子?”麥子耐心地說,“你如果不喜歡住這裏,可以再買一處啊。要知道你有足夠的錢。”

“我有必要跟你解釋嗎?”七七用手指一指我,“你馬上去給我找人來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