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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支教的地方,叫做“幸福村”,我教書的小學,叫做幸福小學。

這所小學,隻有一二三三個年級,我教三年級的語文數學自然,還有所有年級的體育和音樂課。

每個年級一個班,每個班,二十幾個學生。

學校裏隻有一台破舊的風琴,所以,孩子們的音樂課是一起上的。

雖然以前的音樂課都由五音不全的老校長兼任,但是每一節課,仍然是他們的節日。

我帶去了我的吉他。是摔壞過的那把。臨走前我去了一家琴行,好歹把它重新拚在了一塊兒,換了琴弦,它終於活了過來,雖然有點苟延殘喘的味道。

共鳴箱已經老邁,聲音已經不再清澈,好幾個音居然會莫名其妙地跑掉,就像一個缺牙的人說話漏風;我最忠實的夥伴,它和我一樣,也是傷痕累累,提前老化。

但是孩子們並不在乎。第一屆音樂課,我教他們唱《送別》,孩子們扯著嗓子,唱得很響,很齊。

長亭外,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曉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

幹淨而羞怯的童音,讓我的心慢慢回歸純靜。

他們是一些拙於言辭的孩子,隻有用這種方式,表達他們對我的喜歡和尊敬。

每一次下課,我會讓兩個唱得最好的小孩來玩玩我的吉他。他們先是膽怯地伸出小手輕輕撥幾下琴弦,然後膽子慢慢大起來,會模仿我的樣子哼哼唱唱,笑逐顏開。

我的小屋在學校旁邊,邊上就是村民的菜園,每次我回家,如果碰到正在侍弄菜地的學生家長,一定會拔幾棵菜讓我帶回去。

肥料的氣味,水渠的氣味,泥土的澀味,風吹過蔬菜葉子的喧嘩,終於,慢慢使我不再那麼傷痛。

我決定在這裏生活一輩子。這樣,就永遠不會有一天,會在街頭碰見怪獸和圖圖,他們幸福的笑臉,他們緊握的手,他們的孩子,而我永遠也不必走上去說:“恭喜。”

我畢竟不是一個心胸寬大的人,是不是?

沒有電話,沒有網絡,日子過得靜如止水。有時候我會想起七七的話,她如果知道我現在的生活,還會不會咧著嘴嘲笑我在讓自己腐爛?

不管怎麼說,我們都在試圖忘記。她是曠世奇才,才懂得在一夜之間將所有的記憶移進回收站;而愚笨如我,恐怕用盡一生時間,也沒有辦法徹底地抹去一個人的身影,她的一顰一笑,還有曾經那些海枯石爛,愚蠢的幻想。

所以說,忘記真是一件偉大的事情。

每個星期,我要去鎮上進行一次必要的采購,采購一些生活必需品。順便去看望介紹我來這裏的朋友,以前在大學的時候睡在我上鋪的兄弟阿來。

阿來畢業後沒有去找正式的工作,而是在鎮上開了一個網吧,網吧很小,電腦速度也不快,但生意不錯,來上網的人很多。每次我去了,阿來必請我喝酒,在網吧邊上一個邋遢的小飯店,一盤花生米,一盤拌黃瓜,一盤肉絲,我們喝到心滿意足。

“南一。”阿來說,“你真的打算在這裏呆一輩子麼?”

我沉默一下答他:“興許吧。”

“我們都認為你會有很大的出息。”阿來說,“你在學校裏的時候,一看就不一樣,而且就討女孩子喜歡。羨慕死我們!”

“不談女孩子。”我說。

“失戀嘛。”阿來勸我說,“不可怕,不過賠上自己的一輩子,就有些不值得了。”

因為這個話題,那一天的酒喝得不是很痛快。阿來回到網吧的時候,我跟著去了。我已經很久不上網,我在一台空機前坐下,勸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