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無縫。我也真的很想留在城裏。可是再後來,”程濤喝一口咖啡,繼續說道:“還記得我跟你提起過的妹妹嗎?她真的很象你,我們家家境不好,我念書三年用的錢,全是她給人家做衣服掙來的,老板計件算報酬,她就常常加班到深夜。我妹妹隻比你大一歲,可是你知道她的手象什麼樣子,又粗又大,滿是裂口。她應該和你或者和西子一樣,有自己的少女時代,穿漂亮的衣服,看言情小說,滿球場飛奔,可是她什麼都沒有。還有那些鄉下的學生,他們至今還在用中文為英文注音,在‘study’下麵寫‘石大堆’,我就常常想,我念師專,究竟是為了什麼。”

“可是西子--?”天蘭說。

“西子和她的家庭曾一度讓我再次迷惑,可是我最終還是選擇了回去。人人都會笑我傻,也許很多年以後我也會後悔,但是我不怕,我還年輕,還想和命運抗爭一回,輸了也不要緊。”程濤灑脫地說:“象你所受過的那些委屈,一晃而過,不留痕跡。”

天蘭說:“你知道嗎,我曾經很欣賞你,也曾經很瞧不起你。”

“知道我那次為什麼不和你比賽嗎?”程濤說:“你的眼神象極了我妹妹,有一種深藏的自卑。難得的一次自信,我不忍心挫傷它。”

“什麼時候再一起打球?”天蘭問。

“等你考完,”程濤說:“叫上王新她們,我們來場正兒八經的告別友誼賽。”

“不說告別。”天蘭低聲說。

“好,”程濤溫和地說:“我們不說告別。”

天蘭走進考場的前一天收到了冬姨寄來的一張很美的賀卡,藍天,白雲,還有展翅的白鴿。那天藍得不可思議,藍得深而遼遠。冬姨在上麵隻寫了四個秀氣的大字:天天天藍。媽媽說,這個冬姨,還象做學生時一樣的浪漫。媽媽說這話時微微地笑著,象憶起一個多年前俏皮的秘密。天蘭想自己也有一個秘密,那就是考上哪個學校就念哪一個學校,絕不花錢買書念。像程濤那樣,和命運賭一回,無論輸贏,都有機會。天蘭不相信自己就考不上大學,她要去冬姨那個城市念大學,冬姨說過了,那兒有最美麗的大海,象秋天的天空一樣,也象程濤所描述過的美麗的田野,一望無際,令人心醉。

##霧裏看花

十二歲的林子靠在院子中央的老槐樹身上,懶懶地問正在樹下做作業的草草,心裏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住樓房。”草草頭也沒抬地說,“你呢?”

“我長大了要嫁一個博士。”林子一字一頓地說。草草驚訝地抬頭,發現林子在笑,陽光從樹蔭裏滴漏下來,完美無缺地照在她抿著的嘴唇上。草草就想,林子怎麼能說這樣不要臉的話。

住進樓房以後,大院的生活就如同落下了層層帷幕的風景,漸漸模糊了。隻有那笑和那陽光固執地盤踞行草草的心中。

(一)

十六歲的某一天,草草突然有了一個新朋友,他叫文洛。

草草認識文洛或者說文洛認識草草,是因為一個錯電話,文洛撥錯了號碼撥到了草草家。

後來文洛對草草說,如果你當時說的不是“沒關係,誰都有錯的時候”,我們肯定就錯過了。

現在草草很喜歡聽電話那端文洛的聲音,很流利很標準的普通話,低低沉沉的,像一個事業上早有成就的年輕男子漢.

第二次打電話時文洛說他是個剛剛參加工作的人,希望草草別誤會地,他可是個正兒八經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