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一聽這話就撲味一聲笑了,她說好人壞人該怎麼區分來著我們老師可沒教過。

文洛聽了也笑著說,你真幽默,說完了又笑。話題就此展開.

此後每個周末草草總會守在電話旁等待鈴聲響起,久而久之那種等待的心情變得很溫暖很綿長,有點像席慕容所說的少女在夏日的夜晚穿過滿月的山林去赴一場非赴不可的約會。輕盈、縹緲而又美麗動人。

爸媽算是很開明的人,可對於這一件事始終有點擔心。他們對草草說,年輕時多交個朋友沒關係,但要小心點,若他在電話那頭說什麼不三不四的話,你就趕緊掛掉。

草草嘴上說是的,心裏卻想文洛絕不會是那樣的人,隻是有點神秘。她不知道他居住在城市的哪一端,那兒是否有一樣的陽光下著一樣的雨,也不知道他究竟長得什麼樣,是否身材很高或者眉毛很濃?甚至有一次問及他的電話號碼,他隻是說你還是學生電話費應該由我來付,從而合情合理又彬彬有禮地掩蓋了過去.好在草草並不在乎這些,她寧願在和他索阿一些青春期的煩惱以及成長過程中的一些微妙的歡愉後抽空來揣摩這一切,像做一道很有誘惑力的謎題,非常渴望知道謎底卻又不忍一下子就知道謎底。就像文洛曾說過的,即便有一天在街頭擦肩而過再匆匆看一眼也不會知道原來就是對方。彼此熟知彼此的心事卻做永遠陌生的朋友,多好。

“永遠陌生的朋友。”草草感到文洛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點兒不對勁,像喝了一點酒。

(二)

草草和林子是小學時的同班同學。

那時候她們住在一個大院裏。林子她媽是個五大三粗的女人,在巷口的菜場做販魚的生意,老遠地走過來就有一股熏人的魚腥味。草草每逢和她說話就盡量不吸氣,憋得很難受。就因為這個草草不怎麼喜歡林子。

那時候班上的學生都不怎麼喜歡林子,因為她的學習成績太好了,好得不給別人趕上來的機會。

上課時看著林子的後腦勺,草草就傷心地想,也許這世上有人生下來就會念書,譬如林子。林子回家從來都不好好看書,不是幫她媽做事就是在院子裏蹦過來跳過去,成績卻沒有道理的好。男生們實在想不出林子有什麼秘訣,就說她肯定是魚吃多了的緣故。

念初中時實行就近入學。大院附近的中學很普通,爸媽使足了勁也沒能把草草弄到好一點的學校裏去。林子卻因為學習成績好沒考試就直升了市裏最好的中學——蜀中。蜀中很遠,裏麵的學生有一個統一的外號,叫“大學生”。每天早上,“大學生”林子就在書包分掛上一個亮晶晶的飯盒優哩優當地走出去,黃昏時分了才又憂哩優當地走回來。在那樣的院當聲裏草草很低三下四地生活了半年多一一一直到搬到樓房裏去。

車子來拉家具的時候是春夏之交一個風和日麗的中午,林子嘴裏含著一根草海冰棍,在陽光下看著草草,看著草草穿著一條新裙子在陽光下跑來跑去幫著搬一些小件物品。草草知道林子在看她,並從林子那閃爍的注視裏很有把握地讀到了兩個字--“嫉妒”。這麼多年來這是草草第一次覺得自己在林子麵前風光了一回.

很久以後的一天,草草坐在五樓自己房間的小床上看書時,不知怎麼又清晰地聞到了那一股熏人的魚腥味,然後草草才發現自己真實一直都在惦記著林子,惦記著那個長大了要嫁給博士的女孩,以及陽光下少年的情願和那優哩恍當的飯盒聲.

懷著這份惦念草草在學校和自己的小屋裏安靜地讀書,一邊做著許多十幾歲少女應做的夢,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