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讓抓起來,然後就留在軍營裏侍候殷若。不管是殷若的身體沒恢複,還是她銀三的身份,還是她黑施三的身份,梁未都不允許殷若沒有看管,青鸞就沒法知道的,殷若昏迷不醒的那幾天,梁未已讓兵馬進駐丹城,正式把丹城也看管。
下嶺以後,先就看到丹城外黑壓壓跪著的一片人,及森嚴的士兵。
殷若乞憐的對梁未看去,嘴唇動動,想說什麼,卻又張不開。梁未冷麵一個淩厲眼神過來,殷若就更不敢說,低下頭默默的垂淚。
不到一會兒,又迫切的去看祖父在不在,全家的人在不在。淚目,落到梁未眼裏。
梁未心驚肉跳的發現自己還是心疼她,把自己恨到不行。
所幸殷若很快找到跪在最前麵的殷刀,並沒有受刑的模樣,殷若放下心,怕自己淚水讓祖父難過,悄悄的拭去。
所幸殷刀等人伏地而拜,根本也看不到。
梁未鐵青著臉,控製自己不去看身邊這個人,但眼角不由自主的往她那邊斜。
他煩躁上來,打馬匆匆進城,而沒有在城外有任何處置,殷若反而鬆一小口氣。
雖然很想和祖父見見麵,但是殷若現在哪有身份提出來,緊緊跟上殿下,來到丹城的衙門。
衙門已騰空,原本的官員,不管是金家還是殷家的人,都摘了官帽跪在衙門外麵。
設下案幾,梁未坐下來,不用吩咐,磨劍、礪刀帶著士兵們抬上幾個大箱子,往地上倒出幾個小山的公文。
侍立在旁的殷若第一個跪下來,往地上就要叩頭時,讓她叩頭心驚的梁未忍無可忍:“站著!”
殷若懇求道:“殿下,殺我吧,祖父年邁……”
梁未從磨劍腰間抽出馬鞭子,抬手就要揍她,但是他從小就自恃身份,一般不親手打人,也隻是抬抬手嚇唬一下。
磨劍也忍無可忍,咬牙道:“銀三,姑娘!你敢不聽殿下吩咐嗎?”
貼身小廝是主人的肚裏蟲,梁未的心情,小廝們理解。因為磨劍也好,礪刀也好,他們兩個對黑施三也付出感情,真相大白,他們也氣到睡不好。
殷若老老實實站起,回到梁未身邊侍立。垂下的眼簾,一滴子淚下來。
梁未扭臉惡狠狠瞪著她,殷若抬手拭去,拚命把淚水忍住。
這個模樣,梁未從沒有見過。讓銀三的美如花添露珠,美到極致,嬌弱也到極致。
梁未心頭波濤洶湧般的又心疼、又後悔、又難過起來,麵上強擠出來的凶惡瞬間烏有。
他根本也就沒有處置誰的心。
而他在北市,也沒有認真的和陳趙兩家計較,在丹城也就更不會。
吩咐磨劍:“把人帶來,讓他們中識字的自己看,自己念。”
衙門的外麵空地雖大,跪不下全丹城的人。殷刀、金胡等,都跪在最前麵。
挑選一個嗓門高的,也跪在前麵高聲念他們自己的罪證,念不一個,地上盡皆叩頭聲。
這裏不是泥地,是石板路。
殷若站著,又看得清楚。眼睜睜見到祖父的白發亂動,兩行淚水止也止不住,從麵頰上流下。
梁未更加的煩躁,也知道自己既然看不下去,還可以讓殷若回避。可殷若不在他眼前,殿下就更煩躁。
念罪證本是讓全丹城的人難過,卻變成殿下跟著一起難過。
忍不到三個罪證念完,梁未讓發下去自己看,幾時看完,拿出主意來怎麼辦,幾時再到麵前來。
雙手捧著的人,也就沒法叩頭了。
殷刀借此半直身子,飛快去看孫女兒。殷若知道殿下煩她流淚,一麵拭一麵給祖父安慰的笑容,意思是她還好。
祖孫兩個人撫慰對方的微笑,又讓梁未看個正著。梁未忍著氣,隻能裝看不見。
他本來是想折磨這些人的,萬萬沒有想到他自己又讓折磨。
一般來說,從自己的角度出發,認為自己最受折磨的人,應該是殷若。又或者,應該是梁未。
但是,還不是他們倆個,而是金胡。
黑施三是銀三的消息一傳到丹城,金絲可以發瘋,金胡當即病倒。金胡不知道為銀三擔心呢,還是想通黑施三與他作對的原因,又或者愧疚於銀三受到金家的連累,他很快病來如山倒。
此時強掙紮著跪在這裏,雙手捧著一份罪證在看,麵色本就臘黃,身子本就顫抖,現在搖搖欲墜隨時會倒。
金財寶很擔心祖父,但梁未興兵而來,對掉腦袋的擔心遠比生病更重要。
他還不時偷偷地看銀三,今天是個晴天,淚痕有反光,金財寶對殷若的擔心也很要緊。
金絲嚇的不敢來,讓全城的孩子都在這裏,不會走的抱著也來,金絲不得不來,躲在金財寶後麵一直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