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九然救過自己一命,什麼也得還。
這就是「寒蟬」——應秋水!
就算幹盡燒殺搶奪一切惡事,應秋水,有恩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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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唐大公子大剌剌找到那間「追夢」別苑,衝了進去,口裏大聲嚷嚷:「胖子,你給我出來——。」
他們這「一行人」,除了俞歡,那位下第一名捕龍征也跟著來了。
當然,龍大捕頭會來,是因為她那位龔郎吭也沒吭半聲,跟著咱們唐大公子一道出了門。接著,大夥兒既然是閑閑沒事,倒也自動分成了兩路人馬。
一隊,跟著唐大狀元的還有宗王師、楊岩;另外一隊和藏雪兒「外出」,就是扶桑公主足利貝姬,少林大師印性、法救僧,加上藏二姐、龐不忘啦!
至於那對處境十分尷尬的乾坤二老,好像突然從吞星山莊消失了。
不錯,就像眼前,那個胖掌櫃和歐陽美人不見了一樣。
好一座雅「靜」的追夢別苑,老字世家一夥子全閃得一乾二淨。
「他奶奶的,這老子每次都溜得挺快!」咱們唐大公子還來不及算旁邊那邊城縣的帳,這回又不見人影。
「人早就走了!」
廂房裏,兵王離魂信步踱了出來,淡淡一笑:「我們都來晚了一步。」
「你既然知道他們要走,幹嘛不阻止?!」唐凝風當然十分不甘願。
「現在是我也想知道他們怎麼離開吞星山莊?!」兵王離魂哼哼一笑,回道:「不過本座可以保證他們不是從大門口離去!不定是和乾坤二老走同一條路——。」
這可好,被反將一軍,唐大公子苦笑啦。那對老頭是他交待了去辦點要事,以防不時之需,趁了夜暮低垂爬牆出去。
以乾坤二老的功力,穿來躲去的要離開不難!當然,以老實他們四個人的造詣,同樣是輕而易舉。
「這老子不怕瓜田李下?」
俞歡也忍不住罵了起來:「那門毒物出自他家,現今兒閃人,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要找理由很容易——。」
兵王離魂冷哼一聲,隨口回道:「隻要是他家那個老奶奶急召,什麼話都用不著解釋。」
的確,江湖上公認,老字世家一票子孫,個個對他家老奶奶的指令可是奉若聖旨,水裏來火裏去,沒半個敢吭一聲皺個眉。
如果懷疑老實,就是懷疑老奶奶;懷疑老奶奶,就是跟整個老字世家為敵。辛苦咧!
所以,老實這子離開,就成了無法「追究」的公案。
「凶手呢?」
唐大公子吐了一口鳥氣,盯著兵王離魂問著:「有了啥眉目?」
眼前,這位充滿貴胄氣息,那深邃的麵龐轉向龍征,像是忍不住挑戰般,嘿嘿一句:「我問一個問題,答對了就告訴你們進展——。」
唐凝風可沒意見。
不過,他倒挺清楚感覺那位「巡禦捕」全身爆張一股緊繃力道。
這很難形容,挺像官兵遇到賊,自然的反射機鋒。
或者,遇到難得的對手,在期待挑戰中的身心反應!
咱們唐大公子突然發覺,眼前這兩個人,正以江湖上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方式「決鬥」。
不是用刀用劍用內力用武學分出生死,而是用生死來分出勝負!
「殺手大概可以分成四種……。」
兵王離魂深邃的雙眸,閃過一絲精芒,清楚而有力的道:「兵器殺、暗器殺、拳腳殺、還有毒殺——。它們有什麼不同?!」
喔——,原來殺手也有分類?俞大少爺摸了摸腦袋瓜子,眼角才瞄向龍征……。
龍征,不愧是龍征!她立刻回答:「兵器殺者,藝高膽大,喜好見獵物當麵死亡。」
有道理,值得鼓掌!俞歡這廂才點頭,那旁兒龍征繼續道:「暗器殺者,行事明快,性好速速解決——。」
的確,暗器一扔,做了目標完事就好。
「拳腳殺者——,」龍大捕頭沉冷冷接道:「個性殘虐,常常折磨對手哀嚎至死,引以為樂。」
「真是有學問——。」
俞大少爺看了一眼唐凝風,隻見對方沒特別讚歎,難道這子也知道?!
倒是,他也見著站在唐凝風旁側的龔下,聽著眼前對話,神情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憫和……悲傷!
這個人,是聖人嘛?俞大少爺歎了一口氣,耳裏聽得龍大捕頭繼續道:「毒殺者,自我保護為重,躲於安全處,靜待自標中計身亡……。」
「好——,真是了不起!」
兵王離魂撫掌大笑,倏忽一頓,道:「那麼毒殺下各國人質之人,依大捕頭看,有何見解?!」
「他們是如何中毒法?」龍征提出挺行家問話。
兵王離魂相當滿意的一點頭,回道:「不是在酒菜中下毒,而是闖破師的奇門九星陣,當麵放毒!」
這種蠻幹硬來,十足擺明是挑戰柳破、挑戰兵王五子!
幾乎,融合了那四種殺手類型!
另外一個角度看,殺手是絕頂聰明!因為,根本讓人家無從捉摸他是那一種個性——。也就是,沒有破綻!
「柳破的奇門九星陣應該沒那麼容易破解——。」
咱們唐凝風狀元開始加入分析,嘿哼道:「今午在那間地下密室瞧了瞧,最少也要觀察過三、五次變化,才有可能推測陣勢……。」
兵王離魂可是好好打量了一番眼前這位中原新科武狀元,看起來肚子裏有點東西?!
「沒錯——。」兵王離魂應著話,接道:「本莊推算過,應該是近三個月潛伏進來的奸細!」
「那就好查啦!是吧?」俞快刀快口的接問。
「人是知道了——。」
兵王羽墨不知何時輕搖羽扇,緩步踱入,後頭跟著的,是要跟咱們唐大狀元決鬥的皇甫追日。
羽墨先生環顧一下四周,心中有數那個老字家四掌櫃早已不見蹤影,淡淡接下去道:「有一名做木料整修的長工跟著消失無蹤,看來便是內應。」
長工叫啥名字並不重要。
因為,做奸細內應的,怎麼可能用真名?!
「長工是誰推介?」龍征不愧是巡禦捕,立刻問到重點。
以兵王五子的行事,絕無可能隨便用人。
「推薦的人住在城東——,」羽墨先生雙瞳精光閃動,淡淡的語氣似是早已知道結果:「不過,能活著的機會不多。」
不是不多,而是早該被殺人滅口。
「死人雖然不會話,但是更不會謊——。」
龍征一雙劍眉挑起,冷冷一哼:「如果屍體還在,它就可以告訴我們許多事。」
兵王離魂笑了,因為這句話可是他的名言呢!
§§§
尹蝶兒直接大方的接待藏雪兒,而且就在大路道搭起的軍隊營賬中擺出了不少的吃吃喝喝。
這整條大道路,周遭所有的商家客棧全叫朝廷臨時征用。當然,宣任運和布驚的那間「三元居」例外;終究「任運神劍」的威名德望,總有三分尊敬。
如果有人問,今日靈石縣那家酒樓客棧生意最好?回答當然是「三元居」。
所謂近水樓台,看戲要早,有宣任運撐著,怎麼在三元居就近瞧瞧,安全又刺激,臨場感十足。
再加上江湖傳聞那「銀鼎藏」三大先生今日聯袂進縣城,當然也落腳在此。怎麼,自己總要占個位子,占不了就用站的,好日後吹噓起來有點真。
大路上尹蝶兒營賬裝置得十分高大華麗,而且緊接著一座客棧當*,簡直像把皇宮內院搬了過來。
藏大姐冰雪聰明,可以猜想那位皇帝老爺如果來了,就是住這般營賬。
「各位找我有事?」尹蝶兒好整以暇,開口就問。
這軍帳連後頭客棧大到可以容納上百人,一行人各自落坐。別瞧是在馬路上搭建,也不知用多少人力,短短兩個的時辰早將裏麵做了花圃造景,鋪上波斯地毯,擺了不少禦用家具,簡直和帳外原先市集景象差地別。
藏大姐輕啜桌幾上那盅猴采茶一口,這才緩緩輕柔的以淨心梵音道:「民女等今日前來,是望貴人為吾等向皇上引薦……。」
「呃……,藏大姐想見聖上?」尹蝶兒那嬌豔無比的臉龐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笑容,回道:「皇上豈是尋常人等想見就見?」
「民女明白——。」藏雪兒不卑不亢道:「所以,才需要懇請貴人美言引見。」
「哈、哈、哈——。」
尹蝶兒一串嬌笑,完全聽不出裏頭喜怒,須臾她伸出纖纖玉指,輕挾桌前琉璃杯,仰首,一飲而盡所盛著的波斯葡萄酒。
半晌,這才是噓出一口氣;突然又盯著藏大姐片刻,才又緩緩轉眸掃過另外幾人,道:「藏雪兒——,明人不假話。妳想見皇上是真,不過妳自個心裏明白,見了聖上想要諫言是自討苦吃……。」
她頓了頓,瞧藏大美人神色自若,倒也點了點頭,嘿一聲:「人人皆知太祖禦賜人間典範給妳雙親,以彰昔年舍身拯救黃河大患。江湖上對妳這位大姐也尊送名號藏雪明珠——。哈、哈,今日我看來,不過是個想用心機又不地道的黃毛丫頭!」
這廂,可是藏雅兒想要發火了。
從她和姐姐兩人在爺爺養育下相依為命,今有人當麵嘲諷胞姐,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蝶兒貴人——,妳年歲亦輕,何必稱人黃毛丫頭把自己叫老?」藏雅兒一生幾乎沒和人吵過架,很難用出難聽字眼,隻能這麼著。
現在,她可真氣那個俞歡不在,否則加上個唐凝風,你一言我一語,一定可以把這個女人氣老。
藏雅兒這一開口,藏大姐還來不及阻止,反倒是尹蝶兒又是一串嬌笑,順口了一句:「先前我還一直以為妳就是……。」
話個頭,倏忽停口,轉了語氣:「就是個藏家人稱快樂無憂的二姐——。也好,少些江湖恩怨,平平安安過一生!」
藏雪兒思忖方才雅兒沒有激怒眼前這位大內總管,總算是少了點風波。不過,剛才尹蝶兒語氣用辭,可絕對是話中有話。
果然,那尹蝶兒淡淡一聲冷笑,道著:「妳今夜前來相見,不就是想看看本貴人是如何個人物?」
藏雪兒臉色仍舊平靜,柔聲一笑著:「當然有此意,雪兒能夠一睹當今大內總管風采,多廣見聞——。」
尹蝶兒冷冷一笑,立刻回話:「比起宗無畏,應該是賞心悅目多了!」
這話可是挑起蜂窩。
大家心底有數,宗無畏是前帝大內總管,如今是當朝欽犯,若論罪誅九族,藏雪兒一行多日相處,也是死罪。
「阿彌陀佛——,這女子厲害,簡直像是大修羅女。」少林印性大師心思幾番轉動,雙掌合十出聲道:「阿彌陀佛——,貧僧乃少林印性……。」
「知道——,」尹蝶兒嬌淺一笑,臉上如此,口吻可是咄咄逼人:「大師近日來久居紅塵,連宮內也知道呢!」
這話可是十分嚴重,不得弄大了連少林寺也牽連!
印性大師神色不變,繼續道:「上有好生之德,我佛亦以慈悲教化眾生——。」他一頓,鎮定接道:「朝廷或有各方考慮而對蒙古出兵,但是黎民百姓……。」
尹蝶兒以一對眾,神色自若,立刻回道:「出家人慈悲為懷是好,不過大師口中黎民百姓,恐怕是指仗義拔劍,橫行下的江湖人物吧?!」
這女子的話,簡直挑明了朱棣就是打算把當今武林來個大掃蕩!
話都可以到這麼明,壓根兒不怕人家知道的「陽謀」。
越是這般,就越是令人心驚。
「何必多造殺業?」法救僧龐動戰輕歎開口:「僧往昔……。」
「江洋大盜嘛——。」尹蝶兒仍舊是一臉笑意,無所謂般的道:「殺夠了人,造足了業,現在玩盡興了便叫人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哈——,可笑!」
尹蝶兒話語不能是惡言相向,但是談笑間用字,卻忍不住叫人皺眉。終於,龐不忘大喝一聲:「尹娃兒,今日我們好顏好麵的來相見,何必逼人太甚有欠厚道。」
那尹蝶兒冷笑一聲,回道:「又如何?本貴人就是要你們出得來,回不去!」
啥?這擺明了想要強力留人?!
尹大美人淺淺一笑,朝向藏雪兒又道:「放心——,本貴人不會強押你們在軍營論判,而是給你們一個機會,不會因為跟反賊、韃子在一起,而被罪誅九族!」
話聲才停,玉掌微拍。
立即,這帳蓬三麵拉起,營外早有數百名強弩官兵搭箭候命。
「蝶兒貴人這是何意?」藏雪兒臨危不亂,問著。
「不讓各位回吞星山莊而已——。」
尹蝶兒一串嬌笑,道:「既然諸位已是棄暗投明,本貴人又何忍心推你們回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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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將軍女,足利貝姬可真是陷入好一陣思考。
現下,他們一行人是半強迫的被「請」到三元居。
這裏當然是比吞星山莊安全的多。隻不過,她心中的道義卻有一番掙紮。
「這是中土漢人的自家事——。」她想著,也想到:「但是這些中原俠士的風範人格,卻是為下楷模。」
她腦海中閃過了許多這些日子來認識的人,大是大非的氣度,有的人充滿豪氣萬千,也有的充滿率性不羈;有那種彷如菩薩般聖潔的人,也有那種生死談笑自在的人。
這些人,在自己生命中是如此可貴,無論他們各自站在什麼立場,心中都充滿了理想,也都為自己的族人生存和發展而努力。
如果眼前情勢發展下去,就會如同中原皇帝朱棣的布局,不但攻打蒙古,更將中原武林一舉殲滅!
朱棣可以有絕對的把握這麼做,因為他擁握有強大而大量的兵馬優勢。
足利貝姬大美人沉吟中,隻能想到一個辦法:如果——,如果中原沿海有外族入侵,大明朝廷的兵力不得不分散防禦!
這是唯一可行之道,也是目前唯一可以拯救中原武林被殲滅唯一的方法。甚至,大明朝廷為了攘外還得借用江湖武林的力量!
問題是,自己如何叫爹親出兵進犯中原?
「以某敵之力攻另敵,乃是兵法上策——。」她可記得爹親從就告訴自己:「中國俗諺,坐收漁人之利是也!」
足利貝姬倏忽起身,朝另側坐倚三元居二樓茶室窗牘畔的藏家兩位姐道:「我有個法子!」
少林印性大師掛念這眾生受苦十分心切,立即開口問著:「施主有何良策可以阻止此次劫難?!」
足利貝姬深納一口氣,緩緩而有力的回道:「大日聖教!」
一間子茶室陷入了沉寂,好久!
「足利公主真是冰雪聰明!」藏大姐轉柔一歎,讚賞道:「此事若成,對貴我兩國亦不失為兩全其美之策。」
大日聖教若除,不但扶桑國去除境內心腹大患,對大明朝廷而言,亦讓東南沿岸猖狂倭寇海盜勢力瓦解。
「好計,真是好計——。」
龐不忘撫掌嗬嗬大笑,片刻,突然頓了氣,問道:「怎麼個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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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奶奶瞇著雙眼,瞧了歐陽夢香片刻,頷首一笑:「夢香娃兒——,妳可是立了大功一件!」
「謝謝奶奶誇獎——。」
歐陽夢香微一欠身,高興中帶了點嬌羞,瞅了身旁落坐的老四掌櫃一眼,像是媳婦受了夫家誇獎,十足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