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租界,聲色犬馬,紙醉金迷。
日軍之所以不僅沒有貿然闖入租界,並且表麵上還對租界經濟實施較為寬鬆的政策,主要是根據他們自身的需要。一方麵,日本仍與英美維持著外交關係,不敢貿然違反國際公約對租界實施攻擊;另一方麵,出於以戰養戰的戰略考慮,日軍也需要利用租界所謂的繁榮,為自己服務。淞滬會戰後,租界實際上已經成為日軍獲取、轉運戰略物資以及套取外彙的中轉市場,所以,駐滬日軍對租界實行的其實就是所謂的“和平封鎖”。
在這種情況下,生活在租界裏的人們才得以苟且偷生。仿佛真的是被置身於中日戰爭之外的一片淨土,成為名符其實的國中之國。
吃過晚飯後,劉凱峰就離開了公寓,因為他有幾件重要的事情要辦,一是追蹤那兩車鴉片的下落,二是收集井上公館與上海軍統站狼狽為奸的證據,這都是影佐禎昭和晴氣慶胤交待的任務,所以,他可以名正言順地單獨行動。而南造雲子在劉凱峰剛剛離開房間後,就接到了晴氣慶胤的電話,讓她回梅機關一趟。於是,在劉凱峰走後不久,她也離開了公寓。
“先生,”看到劉凱峰出來後,郭州生立即拉住黃包車跑了過來:“您這是要上哪?”
“哦,是郭子呀,還沒休息?”
“先生這是說哪裏話,幹我們這行的哪有這麼早收工的?好在因為先生的接濟,這早一點晚一點收工,也還不至於影響一家老小的吃飯。這不,晚上沒事,我怕先生會出門,所以就在這裏等著。”
“嗯,我沒什麼事,就在附近散散步。對了,你接著在這裏守著,看看我太太晚上是不是會出門。”
“好呐,那先生您慢走!”
看著劉凱峰遠處的背影,郭州生心裏還直犯嘀咕,哪會有那麼巧,他前腳一走,他太太後腳就出門?就在他以為劉凱峰有什麼事,故意甩開自己的時候,南造雲子真的出現在公寓的門口。
“哎呀,太太,您這是上哪兒呀,要不要車?”
南造雲子快步坐到車上:“到西邊的關卡口。”
“好嘞!”一般要到關卡口的人,都是準備出租界的,郭州生心想,這晚上要到租界以外去,說不到這個劉太太還真的在外麵養了男人。
就在他準備邁開步子跑起來的時候,許既生從永泰商號走了出來,他拿著一疊零票子攔住南造雲子:“哎,劉太太,您昨天買東西忘了找給您零錢了。”
南造雲子笑了笑:“嗨,那點零錢算什麼,你拿著買煙抽。”
“那可不成,” 許既生說著,把零票子往車上一扔:“要是被老板發現我克扣顧客的,明天就回解雇我的。”
“那就謝謝你了。”南造雲子把零票子立即放進了手包裏,因為她知道,裏麵一定夾著情報。而這份情報,正是許既生上午送到井上公館的那封信的內容。
劉凱峰來到一個電話亭前,他正考慮著要不要給左湘玲打這個電話。
自己第一次發回總部的情報就被泄露;宏濟善堂在十六鋪丟失了兩卡車鴉片,而十六鋪碼頭又是小東會的地盤,左湘玲似乎和小東會的堂主藏如天十分熟絡,藏如天本來是井上日昭的人,但井上日昭又矢口否認知道鴉片丟失一事;裏見甫顯然是因為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見洪金森,為了促成其達到目的,梅機關甚至不惜綁架洪雲婷,而洪雲婷與左湘玲的關係看上去極其不一般;還有就是上海站居然向總部發出電報,請求除掉自己和南造雲子,自己從來沒有主動接觸過黃世忠,他不可能對自己產生懷疑,肯定是左湘玲對他有過暗示或者明示;再有就是左湘玲自己有電台,為什麼要借助黃世忠的電台向總部彙報呢?
這一切看似完全不相幹的事情,最終都能把左湘玲牽扯進去了,這個左湘玲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最終,他還是走進了電話亭,給左湘玲打了這個電話。劉凱峰不僅決定要直麵左湘玲,而且這個電話也是兩人昨天約定的。
“老板娘,你那裏有新到的舞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