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靜靜地灑在碧波蕩漾的甘棠湖上，湖柳依依，輕挽著徐徐微風，勾勒出一片江南小城所特有的溫馨，如果不是這場日本軍國主義者強加給中國人民的侵略戰爭越加臨近，美麗的九江也不至於在仲夏之夜，讓人感到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沉悶，就連曾經徹夜喧囂的碼頭，此時此刻也不再有南來北往的過客穿織。
仁愛醫院，坐落在美麗的甘棠湖旁，從醫院的每扇窗口，都能看到湖畔的景致，在院長斯丹法諾的辦公室裏，因為動火管製，全城已經停電，隻有一圈白蠟燭不停地向上竄著紅火苗，前後的窗戶，都被窗簾蒙得嚴嚴實實的。
除了斯丹法諾以外，在座的還有幾個科室的主任醫生，他們分別是外科的李厚德、內科的上官雄、骨傷科的吳起燕和藥劑師羅嘉。
斯丹法諾說道：“隨著中日戰爭的擴大以及馬當要塞的失守，戰火很快就要燒到九江，今天，我們讓你們幾個中國籍的主任醫生過來，就是想跟大家商量一下醫院撤離一事。”
吳起燕第一個說道：“院長，正是因為戰火即將燒到九江，先不說無辜的市民需要我們，在沒有得到地方政府通知的時候，我們醫院如果率先撤離的話，隻會引起市民無端地猜測甚至會引發騷亂。所以，我請院長慎重考了一下。”
斯丹法諾說道：“大家知道，在中日這場戰爭中，我們意大利政府是保持中立的，問題是如果在中日戰爭中，我們大量救治中國傷員的話，會引起不必要的國際糾紛。前幾天，李主任、上官主任和你到馬當前線去搶救傷員的時，日本記住已經把拍下的照片，通過日本領事館遞交給我國領事館，提出了正式交涉……”
吳起燕立即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辭職，這樣的話，就不會影響醫院和你們的國家了。”
李厚德望了吳起燕一眼：“吳主任，你讓院長把話說完，院長又不是日本鬼子，幹嘛不依不饒的？”
“誰不依不饒了？”吳起燕白了他一眼：“侵略者已經打到家門口了，作為醫生，我們怎麼能夠拋棄十多萬九江市民，和置前線英勇奮戰的抗日將士於不顧，在他們最需要我們的時候離開呢？”
“你說的那是我們中國人的理，院長說了，鬼子都把狀告到意大利領事館去了，院長不也得向他們國家的政府有所交代嗎？”
“誰跟你是‘我們’了，你這二鬼子是不是巴不得鬼子早點來呀？”
“哎，你看你，怎麼說話的？”李厚德指著上官雄說道：“上官主任不也是從日本留學回來的嗎，難道我們都是二鬼子，就你是中國人？”
原來李厚德和上官雄都是從日本留學回來的，不過，吳起燕對上官雄的印象很好，但非常討厭李厚德，不管也不是為了其他什麼原因，而是李厚德一直在追求她，但她卻看不上李厚德而已。
“上官和你一樣嗎？”
上官雄立即抬手示意他們被吵了：“聽……聽…….院長把話說……完。”
斯丹法諾接著說道：“在中國生活和工作了這麼多年，我對中國已經產生了很深的感情，同時，也非常同情中國人民現在所身處的困境，撤離九江又不是讓大家去服務日本人，而是到武漢或者重慶去，在那裏不也同樣是服務你們自己的同胞嗎？你們幾位是我一直非常看重的，正因為我希望你們能繼續留在仁愛醫院工作，所以今天晚上才把你們找來，我已經在武漢和重慶選好了醫院的地址，兩個地方隨便你們挑選。當然，我也沒打算一下就把整個醫院全部撤走，現在我們考慮的是逐步逐批地撤離，之所以先把你們幾個找來，是需要你們先走，因為戰爭不好說，萬一日本人突然占領九江，他們又有你們的照片和資料，我擔心會對你們不利。”
吳起燕說道：“這個我不怕……”
“我……我……”上官雄結結巴巴地打斷吳起燕：“我同意院……院長的安……排。”
李厚德立即說道：“我也同意。”
吳起燕瞟了上官雄一眼，沒有作聲。
斯丹法諾轉而問羅嘉：“你呢？”
羅嘉說道：“我沒意見，不過，我想晚一點跟醫院大部分人一塊撤離。”
從斯丹法諾的辦公室出來後，上官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剛剛點起蠟燭，屁股還沒做到椅子上，吳起燕就氣衝衝地衝了進來：“上官，我真沒看出來，原來你還是個膽小鬼！”
上官雄怔怔地看著她：“本……本……”
“來！”吳起燕不耐煩地接了一句。
“我……我是想學外……外……”
“科！”吳起燕又替他把話說完。
“因……因為膽……小，不……不敢拿……拿刀，所……所以就……就…….”
吳起燕冷笑了一下：“一句挺幽默的話，從你嘴裏說出來，聽起來就費勁！上官，咱們醫院裏除了我，你們這些主任、副主任不是洋鬼子，就是假洋鬼子，原來看你還挺順眼的，今天總算明白了，你和他們都是一丘之貉！”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