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別墅,其實就是一棟帶有一個小院子的青磚瓦房,隻不過與周圍土磚茅草房相比,略顯奢華而已。民國二十年熊式輝出任江西省政府主席後,提倡厲行“清廉政治”,要求下屬“簡單樸素”,因此自己也身體力行,賣掉廬山上的別墅後,在岷山蓋了這棟別墅。
別墅建在茂密的山林之間,外麵有三十多平方的院子,裏麵是一棟兩層樓的建築,國軍從九江撤退後,熊式輝準備讓市黨部搬進去的,但考慮到工作的便利,市黨部遷到了德安,軍統九江站則被安置在這裏。劉凱峰和艾麗西婭從九江撤出後,唐仲清便把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除了一樓準備站裏辦公的場所外,二樓的兩個房間,一間留給了劉凱峰,另外一間則是安排阿娟和艾麗西婭合住。
艾麗西婭也算是個有心人。
每天她總是利用種種借口,在劉凱峰的房間裏多待一會,有時深更半夜也不回房間,而阿娟不在時,他們有說有笑,一旦阿娟出現後,他們又沉默不語。一氣之下,阿娟便跑到鋤奸別動隊的營地去了。
鋤奸別動隊的營地在別墅的前麵,翻過一座小山丘就到了,阿娟在一間茅棚中住下。她住的茅棚距離保安十八團的團部不遠,看到沈處長來岷山並未到九江站,而是在保安十八團的營地住下,心裏感到十分蹊蹺,晚上潛伏過來一竊聽,才知道沈處長此行岷山的真正目的。
阿娟心想:看來沈處長是準備讓我‘上路’的。
她原以為自己是個棋手,劉凱峰也好,總部也罷,都是自己手中的棋子,沒想到到頭來自己卻作繭自縛,成為別人手中隨時都可能棄用的“卒子”。
她情緒低落但卻身影矯健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黑暗中她伸手拿起自己的皮箱準備回到別墅去的時候,隻聽茅屋裏麵傳來劉凱峰的聲音:“你上哪裏去?”
阿娟一聽,心裏又驚又喜,她以外劉凱峰躺在艾麗西婭的溫柔之鄉裏,早已把自己忘記了。
“你來幹什麼?”心裏雖然掀起了波瀾,但她卻一邊把門關上,一邊語氣平和地問道。
茅草屋裏頓時一片漆黑,過了一會後,兩人才看到從破門縫裏透進來的月光,給屋裏帶來少許光亮。劉凱峰看到她站在茅屋的中央,而阿娟則看到劉凱峰坐在床上。
因為除了那張茅草鋪就的床外,劉凱峰無處可坐。
兩人都隻看到對方的影子,但卻看不清對方的麵孔。
“我每天都來,等你睡後才離去,”劉凱峰說道:“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阿娟一聽,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但卻故意冷冰冰地說道:“哼,你大概是怕我跑到總部去揭穿你真實的身份吧?”
劉凱峰沒有解釋,而是反問道:“為什麼離開別墅?”
阿娟說道:“我不想天天在旁邊,聽著一個外國女人叫床的聲音。”
劉凱峰從床上站起身來,走到阿娟的麵前,問道:“你剛才跑到保安團的營地去幹什麼?”
“沒什麼,溜達一下。”
“沈處長臨時在那裏辦公,而你在他的電話線經過的灌木叢中呆了半天……”
阿娟把手中的箱子往地上一放,然後一挺胸,打斷了他的話:“是的,我竊聽了他與戴老板的通話,怎麼樣?”
劉凱峰知道阿娟的秉性,在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與她有效溝通的。所以他在黑暗中望了她一眼,然後說道:“拿著箱子是不是準備回別墅?那我們一塊走吧。”
就在劉凱峰準備朝門外走去時,阿娟突然說道:“你聽說過山鷹嗎?”
劉凱峰停住腳步:“什麼意思?”
“岷山遊擊隊裏有我們的人,雲山遊擊隊裏也有。”阿娟又問道:“你認識一個叫張必克的新四軍代表嗎?”
劉凱峰大腦嗡地一下就炸開了,因為從她的語氣中,劉凱峰聽出張必克一定身處險境。
“你到底想說什麼?”劉凱峰問道。
“那個新四軍代表被人從雲山上推下了山穀,而且是被五花大綁著的,沈處長認為是潛伏在遊擊隊裏的山鷹幹的。”阿娟冷笑道:“哼,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可能贛北最後這兩支共產黨的武裝,在鬼子還沒有西進之前就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