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阿娟端著一碗難得一見的白米稀飯走了進來,看到白雲衫有點尷尬地看著自己,她並不介意,而是和悅地說道:“他可是個大人物,而且是我的頂頭上司,軍統贛北特別站的少將站長。”
“哦,原來如此。”嘴裏這麼說,白雲衫心裏卻在嘀咕:沒聽說贛北軍統裏麵還有姓仇的這號人物呀。看到阿娟端著粥過來了,白雲衫說道:“司令,那我先出去了。”
阿娟點了點頭:“讓弟兄們好好盡興!”
“是。”
等白雲衫走後,阿娟用一個樹根製作而成的調羹,一勺一勺地喂著劉凱峰,劉凱峰並不習慣於被別人喂食,以他的秉性無論如何都要堅持坐起來自己進食,但轉而又想,阿娟這樣喂自己快三年了,如果自己一醒過來就拒絕讓她喂食,她會怎麼想?
所以,劉凱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等阿娟把粥送到嘴邊的時候,他就老老實實地把嘴張開。
一碗稀飯很快就吃完了,劉凱峰咂巴咂巴嘴說道:“還有嗎,再來一碗!”
阿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怎麼了?”劉凱峰不解地問道。
阿娟歎了口氣:“哎,快三年了,平時一碗比這稀多了的粥,至少要喂三、四天,現在剛睜眼就知道餓了,怎麼像個大小孩似的。”
劉凱峰搖頭道:“看你小氣的,三、四天才喂我一點稀飯,怪不得現在渾身沒勁。有幹的唄?最好給我滿滿裝上一碗來!”
“得了,能吃也不給你多吃,你就耐心地緩幾天吧。”
“那不行,”劉凱峰說道:“我實在是太餓了,你要是不裝,回頭我自己到夥房裏去偷。”
阿娟笑了笑,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劉凱峰醒來後居然與過去大不一樣,在昏睡之前,他可是對阿娟已經產生的厭惡感。
“好吧,那我再去跟你裝一碗,記住,最後一碗。”
劉凱峰說道:“能多稠就弄多稠的,最好能夠放點紅薯。”
“饞貓!”說著,阿娟拿著碗出去了。
劉凱峰感覺到心裏在發慌,手也忍不住再顫抖著,但比開始似乎恢複了不少體力。他努力地用手支撐居然能夠微顫顫地站了起來,但聽到阿娟的腳步從洞口傳來,他又重新躺下。
他想,與其力不從心地在阿娟麵前表現堅強,還不如老老實實地躺在地上再辛苦她幾天,這樣或許會讓阿娟心裏更好受一點。
當阿娟把第二碗粥喂完之後,劉凱峰渾身大汗淋漓,他想,自己已經基本上恢複了。
阿娟一邊用撕成條狀的破軍裝當毛巾給他擦汗,一邊從他枕頭下抽出一套幹內衣準備給他換上,看到她那熟練的動作,劉凱峰知道這幾年她不知道重複過多少次這種動作。
“等會吧,”劉凱峰笑道:“我現在正在冒汗,就讓它出個夠,別剛換上又濕了。對了,阿娟,鬼子後來是不是識破了薛總司令的口袋陣了?”
因為在劉凱峰看來,一定是薛嶽的口袋陣落了空,所以鬼子才能夠一舉突破國軍九江以西的防線,最終取得了武漢會戰的勝利。
阿娟搖頭道:“岡村寧次當年對上官雄和南造雲子關於金官橋的情報深信不疑,在一零六師團遭到重創的情況下,有大量補充兵員,派出戰車和飛機,甚至大量使用毒氣彈,最後突破金官橋的防線,按照薛總司令預想的那樣,一零六師團立即長驅直入進入萬家嶺地區,薛總司令立即從德星路、南潯路、瑞武路三個方麵抽調第六十六軍、第七十軍、第一八七師、第一三九師的一個旅、第九十一師、新編第十三師、新編第十五師的一個旅、第一四二師、第六十師、預備第六師、第十九師,會同負責正麵阻擊的第四軍,四麵包圍,全力出擊,在民國二十七年雙十國慶時,幾乎全殲鬼子的第一零六師團。”
劉凱峰有點吃驚地看著阿娟,他沒想到阿娟能夠一口氣報出那麼多國軍部隊的番號,卻不知道阿娟心裏清楚他異常關心萬家嶺戰事,所以利用各種手段收集到這些資料,在劉凱峰昏迷的兩年多時間裏,她幾乎是如數家珍似地在劉凱峰耳畔說這些事,希望他早日醒過來。
“既然這樣,”劉凱峰問道:“那我們為什麼還丟到了武漢?”
阿娟搖頭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隻知道民國二十七年十月二十六號武漢丟了,民國二十八年三月二十七號南昌丟了。對了,劉站長,你現在記得昏迷前的什麼時候的事?”
雖然過去劉凱峰很反感阿娟稱呼自己“凱峰”,現在聽她叫自己“劉站長”卻更別扭,這一微妙的變化,大概是源於阿娟兩年來對他照顧的一種感恩之心使然吧。其實,他覺得現在阿娟稱呼自己“凱峰”的話,似乎更為順理成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