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公長從76號出來後,心裏很不是滋味,別看他是個粗人加流氓,但涉及到自己利益問題的時候,還是特別敏感的。在他看來,這麼個不是案子的小案子,日本人居然咬住不放,而丁、李二人還要叫自己把黃立洋交出去,看來當下的形勢與過去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自從日本人占領租界後,他也感到行動大隊在租界的行動處處受到限製,特高課和憲兵隊三令五申告誡他們不能再隨意製造命案,賈公長不僅發現行動大隊越來越失寵於日本人,更重要的事因此斷了不少財路,過去租界被他控製的一些賭場、妓院已經被日本人接管,而鴉片煙館幹脆就被裏見甫的宏濟善堂所取代,使得揮霍無度的賈公長感到財路被斷,這也是他敢於冒險搶劫日本人的金磚的主要原因。象今天這樣未遂的搶劫案,放在過去隻要隨便糊弄一下就過去了,可現在倒好,連丁、李二人都說要把自己的中隊長交出去,賈公長的心忍不住七上八下起來。
他回到家裏後,立即給黃立洋打了個電話,讓他到自己家裏來有事商量,等黃立洋到來後,心裏忐忑不安的賈公長卻裝出一副非常輕鬆的樣子,對黃立洋說道:“立洋呀,大概是咱們76號過去的風頭太盛,無意中得罪了特高課和憲兵隊那幫混蛋,他們現在居然小題大做,抓住今天早上的案子不放。”
黃立洋一驚,臉“唰”地一下就變了:“大哥,那我們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賈公長雖然心裏沒底,但卻裝出往常那種不可一世的樣子,說道:“這裏是在上海灘,特高課和憲兵隊又能把你我兄弟怎麼樣?再說了,憑著你我兄弟當年與國共兩黨和江湖人物的血戰,這官司就是打到日本天皇那裏去也不怕!”
“那依大哥的意思是……”
“日本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搶,心裏總覺得不是滋味,所以呀,他們想在我們這裏找回去一點麵子。”賈公長說道:“丁、李二位主任已經給晴氣顧問打過招呼,明天你就到憲兵隊去一趟,實話實說,過幾天等風聲一過就放你出來。不過你得記住,什麼事都必須一個人應承下來,不要牽扯太大。”
黃立洋一聽,弄了半天是讓他一個人承擔責任,而且是在憲兵隊,他聽完之後,小腿肚都開始發抖起來。
“大哥,那憲兵隊可不是人呆的地方,別說有事,就是沒事都得說出點事來呀!”
賈公長搖頭道:“看看你那點出息!就算有事又有多大的事?我們不是沒劫走金磚嗎?再說既沒殺也沒傷他們的人,就算往最壞裏想又能怎麼樣?沒事,立洋,回頭……”
就在這時,李副主任的電話來了,李副主任再三叮囑賈公長一定要盡快找到黃立洋,並且把他送到憲兵隊去。賈公長可不是個傻子,他們剛剛分手不久,李副主任又連夜打電話催辦此事,他立即意識到這一關不是那麼好過的。
第二天一大早,賈公長把黃立洋送到憲兵隊,再三叮囑他不要牽扯其他人後,自己也躲了起來。
如果說76號是魔窟的話,那麼憲兵隊就是地獄,黃立洋進去沒有三天,鬼子憲兵隊點名要抓賈公長,汪偽政府立即以“破壞和平運動”之名通緝他,太田貞昌更是每天三個電話打到李副主任的辦公室裏,要他把賈公長交出來。
按照李副主任的想法,對於一件未遂搶劫案,交出一個黃立洋已經夠給日本人麵子了,按過去日本人也會心領神會地抖一抖威風,是打是罰之後,該放人還是會放人的,沒想到這次不一樣,看樣子日本人還想挖出蘿卜帶出泥,他心裏有點沒譜。
他想:難道真象丁主任所言,日本人的矛頭是對著自己?狗日的還沒過河就想拆橋呀!
通過這件事,也使得李副主任加快了給自己留後路的步伐,和丁主任以及南京的周先生不同,李副主任不僅聯係重慶,而且主動聯絡延安,這也埋下了重慶和鬼子聯手除掉他的禍根。
雖然這件劫金案與他無關,但他也明白,賈公長一天不到案,日本人就會不斷向自己施加壓力,久而久之,弄不好憲兵隊那幫鬼子,還會把他列為同案共犯或者嫌疑對象。萬般無奈之下,李副主任隻好找到林會長,要他把賈公長交出來。
原來, 丁、李的漢奸特務組織在與偽南京政府同流合汙前感到爪牙太少,力量薄弱,於是由李副主任出麵找到“東亞和平促進總商會”林會長,林會長倒也很肯幫忙,立即介紹兩個在滬西一帶比較有名江湖人物,但他們一是在滬西開賭台日進鬥金,不願放棄這份美差;二是丁、李二人立足未穩,他們不願跟著丁、李冒險。最後林會長迫於無奈,把自己的司機兼保鏢賈公長介紹給丁、李二人。這賈公長投奔丁、李後,也確實給林會長“長臉”,不僅壞事做絕,而且還帶進很多過去手下的小混混,把當年日本人看著隻能幹瞪眼的租界攪得烏煙瘴氣,也正因為如此,丁、李二人的《上海特工計劃》才贏得鬼子的親睞,從那以後就開始給他們提供活動經費和槍支彈藥,最終把極司非爾路76號也給了他們,從而造就了這批人見人憤的漢奸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