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瑞把小胡帶到辦公室來後,正準備離開,廖繼忠沒好氣地說道:“你這個黨小組長也坐在這裏好好聽聽,看看你平時都是怎麼開展政治思想工作的!”
李琦瑞還沒看到廖繼忠對自己發過脾氣,在他們這幫年輕人眼裏,這位年長不到十歲的老地下黨出身的科長,一直把大家當成自己的晚輩關心著、嗬護著,沒想到發起脾氣來也挺嚇人的。
李琦瑞把自己開始坐的位置讓給小胡,然後自己從旁邊搬過來一把椅子,老老實實地坐在辦公桌的旁邊。小胡似乎已經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叫到科長辦公室來,她沒敢坐下,而是紅著一雙眼睛低著頭站在辦公桌前。
廖繼忠看了小胡一眼,似乎有點怒其不爭地問道:“今天怎麼回事?”
看到他對小胡的態度也是一反常態,李琦瑞更是後悔在沒有把事情弄清楚之前就向他作了彙報,因為過去在李琦瑞看來,廖繼忠對待小胡的態度一直就像是一個慈父一樣,但今天似乎一切都改變了,李琦瑞擔心的是等會從這個辦公室出去後,小胡和孟煜都會把他往死裏恨。雖然他是黨小組長,但平時與大家之間並沒有什麼職務上的隔閡,而包括他自己在內,都十分討厭同誌之間在背後打小報告,本來李琦瑞也不想把這事捅出來,隻是因為看到廖繼忠對褚淦的事很認真,他也擔心萬一小胡和孟煜之間發生什麼事後,廖繼忠又會批評他沒有及時彙報。
小胡依舊低著頭,聲音小的象蚊子一樣說道:“沒什麼事……”
“沒什麼事?沒什麼事你眼睛都哭紅了?”廖繼忠有點憤怒地打斷她的話:“好哇,現在進城了,你也長大了,也該學學舊上海灘的太太小姐們一樣,來點小資產階級情調是不是?”
在旁邊的李琦瑞一聽,這個帽子扣得也太大了點,嚇得他立即站起來,幫助小胡解釋:“科長……”
“閉嘴,你給我老實坐在這裏!”等李琦瑞嘟著個嘴坐下後,廖繼忠繼續對小胡厲聲說道:“才多大年紀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民國三十八……哦,是一九二七年生的,對吧?今年剛剛二十二歲,怎麼,就這麼急著想把自己嫁出去?你知道你母親二十二歲的時候在幹什麼?她和少奇同誌一起,在毛主席的領導下,參加了安源煤礦大罷工!一九二七年大革命失敗的時候,她和你父親在上海就義的時候剛剛二十七歲,當時,我抱著還在繈褓中的你,就暗暗以革命的名義發誓,一定要把你培養成一個象你母親那樣的革命英雄。現在倒好,為了一點個人的感情問題,你居然從辦公室哭到宿舍,看看現在這個樣子,你還能幹好革命工作嗎?你還是一對革命烈士的後代嗎?”
原來小胡的父母都是早期共產黨人,大革命失敗的時候雙雙被國民黨殺害,廖繼忠當時是小胡父親的通訊員,當年隻有十五歲的他,在國民黨特務即將包圍小胡父母住處的十分鍾前,抱著繈褓中的小胡逃出了虎口,後來又把她送到一個老工人糾察隊家裏,之後又輾轉送到江西中央蘇區,中央紅軍準備開始長征前,她又被送到蘇北,抗戰末期參加了新四軍,後來隨部隊參加了解放上海的戰鬥,廖繼忠擔任軍管會公安局刑偵科科長以後,即使為了能夠把她放在身邊好好照顧她,也為了讓她進一步得到鍛煉,就把她從軍管會機關要到科裏來了,而這一切其他人並不清楚,李琦瑞也是剛剛才從廖繼忠的話裏,聽出點端倪出來。
其實小胡也經曆過不少苦難,應該算是非常堅強的女孩子,但經不住廖繼忠這一頓劈頭蓋臉的猛烈批評,十分委屈地哭訴道:“嗚——,我沒有忘記父母的仇恨,也知道自己的工作努力還不夠,但……但我真的沒有談戀愛,也……”
“‘也’什麼?” 廖繼忠怒道:“你還委屈了是不是?我沒說你不能談戀愛,隻是叫你不要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現在上海是解放了,難道你就不知道就多少蔣匪特務潛伏在我們周圍嗎?從我們進城的那一天起,天上飛機轟炸,地上特務爆破、暗殺,你說哪一天我們麵前的敵人消停過?一號案件剛剛破你們就翹尾巴了,就以為天下太平了?哭、哭、哭,你還有臉在這裏哭?說吧,今天早上到底怎麼回事?如果不說清楚,惹火了把你們都調回原部隊去,看看你們的領導怎麼處分你們!”
李琦瑞一聽嚇了一跳,調回原單位幾乎無異於遣送回家,這還了得,他坐在旁邊急得頭上隻冒汗,拚命地給小胡使眼色,讓她趕緊有什麼說什麼。
小胡心裏明白,廖繼忠這隻是在嚇唬自己,他才不會幹那種落井下石的事呢。不過因為自己而惹惱廖繼忠,小胡心裏還是非常愧疚。
“科長,我又沒招他惹他,今天一大早他一進我辦公室就侮辱人。”
李琦瑞一聽,又是嚇了一大跳,他立即站起身來,吃驚地問道:“怎……怎麼,孟煜他對你動手動腳了?”
“誰說的?”小胡白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對廖繼忠說道:“早上褚淦剛剛從我那裏拿一份資料出去,他就進來了,東張西望了一會後,就……就突然莫名其妙地說我頭發好看,身……身上好像,還胡說什麼要和男人親熱應該找個僻靜的地方,不要在辦公室裏。你說,他這不是侮辱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