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生政權 四八四、鬼影幢幢(1)(3 / 3)

劉凱峰立即轉身朝路口飛速跑去,廖繼忠跟著跑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他想劉凱峰既然去追孩子了,那麼自己就應該回去找洪雲婷。

“凱峰,我先回別墅……”

他的話還沒落音,隻見劉凱峰往前一栽,高大的身影象一座山似地“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廖繼忠大吃一驚,他立即又跑了過去,隻見劉凱峰趴在厚厚的積雪中一動不動,他的雙眼是睜開的,一臉沾滿了雪花,嘴裏和鼻子中的熱氣不斷向外冒著。

廖繼忠跑到他身邊停下,看了他一會,也沒伸手去拉或者扶他。因為廖繼忠知道,即使路再滑,憑劉凱峰的一身功夫也不可能滑到,何況厚厚的積雪並不太滑,他想,劉凱峰一定是突然感到腦子裏一片混亂,所以就趁著腳底一滑,幹幹脆脆地撲到在地,然後靜下心來好好想想。廖繼忠非常清楚,這大概是劉凱峰這些年來絕無僅有的一次失態,因為與洪雲婷失散了十多年,而且剛剛很有可能遇見的就是自己親生但卻從未謀過麵的兒子,一心把精力投入到工作和戰鬥中的劉凱峰,大概絕對自己太過虧欠了他們母子,所以才會如此地失態。

對於象劉凱峰這樣的人來說,廖繼忠知道此時此刻任何語言的勸慰都是多餘的,因此,他默默地站在劉凱峰的身邊,等待著他自己從地上站起來。

趴在地上的劉凱峰突然想哭。

與洪雲婷失散十多年後,曾經在中途與她擦肩而過,想想周圍群眾的報案,他立即明白了,自從那年在愛德華醫院從自己眼皮地下逃走後,他們母子就相依為命,四處流浪,直到鬼子投降也沒敢拋頭露麵,等到國民黨敗退台灣後,他們居然找到這棟別墅裏苟且偷生,大概是為了躲避他人的騷擾,居然經常在半夜發出厲鬼般的慘叫聲,而更令他痛心疾首的是,那種淒慘的聲音,居然是從孩子的嘴裏發出的,剛才他一定是為了掩護母親不受傷害,而在牆外發出聲音打算引走自己。他實在想不通的是,為什麼當年洪雲婷不願見自己?為什麼上海解放了半年,她還不主動找組織,就算她不想見自己,為了孩子也應該主動找組織恢複關係,畢竟,她曾經是共產國際的一名黨員呀!

當他突然意識到剛才在別墅裏的可能是洪雲婷母子的時候,他突然在心裏質問自己,為什麼自己在第一時間裏,不是去看看洪雲婷還在不在,而是去追那個可能是自己兒子的小孩呢?難道自己的思想裏還殘留著封建思想,覺得兒子比妻子更重要嗎?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又怎麼對得起十多年來曆盡千辛萬苦的洪雲婷呢?

其實這並不是他的封建思想在作怪,而是人類的本性,因為相對於大人來說,一個孩子的自我保護能力肯定更弱,碰到絕境是一定更加孤獨無助。想到在這茫茫雪夜裏所受到驚嚇之後,他的潛意識中的第一個反應,當然首先是想到孩子。現在想來,那個如果真是自己的兒子的話,也就剛剛十二歲,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在大年三十的夜晚,本來也是冷冷清清地與母親在黑暗中度過新年的,而自己的從天而降,卻又迫使他不僅連這個冷清的年都過不好,還要冒著生命危險,把可能會威脅到自己母親生命安全的歹徒引開,可當他看到自己和老廖時,居然還能佯裝出充滿喜悅的微笑,真是太難為孩子了。

劉凱峰一聲不吭地從地上站起身來,突然對廖繼忠說道:“我先回宿舍去,麻煩你等會把我的自行車也扶回去。”

說完,他低著腦袋,頭也不會地朝路口走去。

看著他消失在路口的背影,廖繼忠在真正體會到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這句話中所隱藏著的無奈和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