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許多年裏，劉凱峰一直對阿娟當年的死，負有一種愧疚的心裏，他和廖繼忠都認為，是阿娟無意中發現了許鳳莉化裝成護士混進醫院，以後就跟蹤她，才有後來的在西郊公園槍擊許鳳莉和被自己擊斃的一幕。而現在，如果小胡所言屬實，到醫院行凶的是阿娟，那麼第二天西郊公園門外的一幕，其實就是阿娟和許鳳莉精心策劃的一幕聲東擊西、調虎離山的詭計，雖然這樣劉凱峰完全可以擺脫自責的心裏枷鎖，但他更願意相信化裝護士的是許鳳莉而不是阿娟。
劉凱峰冷靜下來又想到，小胡的話應該不能全信，也許剛才她所說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編造的，當然，也有可能是曾玲當年編造的。
劉凱峰問道：“你當時為什麼不及時向組織彙報？”
小胡說道：“一個臨死的特務所說的話，我又怎麼能夠完全相信呢？再說，她跟我說這些的本意，隻是為了激怒我，希望我盛怒之下痛下殺手，那麼她的死，就變成是我因為階級仇恨而造成的。我當然不會上當，所以，當她不斷用你和她與阿娟之間的曖昧故事刺激我，因為她斷定，我不僅深深愛著你，而且注定是你命中的克星，即使是在臨時的時候，她也想拉我去墊背。知道她在臨時之前，最後的一句話說的是什麼嗎？”
“什麼？”
“她說不管我下沒下手，你都能夠從時間上判斷出，我進門的時候她並未斷氣，所以，隻要你願意，我就能夠被斷定為是暗殺她的凶手。她帶著不屑的笑容說完這句話，所以死後給人的感覺是那麼的安詳。”小胡這時盯著劉凱峰的雙眼：“凱峰，你是不是當時就判斷出是我殺了她，但你準備把這事爛在肚子裏，對嗎？”
過去，她一直稱呼劉凱峰為副科長，剛剛又改口直呼其名，現在又省略成凱峰，這微妙的變化劉凱峰當然已經感覺到了。
“我後來得到阿娟的紙條，已經確認在你之前，已經有一個假護士出現過，所以，我除了在第一時間裏把你列為懷疑對象後，後來就從沒懷疑過你了。”
“行了，”小胡說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喜歡施恩圖報的人，不管怎麼說，當年不管我做過什麼，你都會替我擔待的，不是嗎？也許，你這麼做的目的正如你所說，並不是出於男女之間的喜歡和愛，而是出於一個長輩和領導，對一個晚輩和部屬的關愛和嗬護，但卻讓我感動和愧疚了十多年。知道嗎，正是因為對於你的這份感動和愧疚，才使我向所有男人關閉了情感的大門。”
一般女人如果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定會表現出一副傷感的樣子，但小胡卻表現得出奇的冷靜。
劉凱峰笑了笑：“不要說我當初並未為你做什麼，即使做了也是應該的，你根本沒有任何必要感動和愧疚。”
“如果不是你，我立不了人生的第一個三等功，”看到劉凱峰準備開口解釋，小胡立即用手製止他：“不要跟我說那是廖繼忠的意思。今天我不妨跟你直說，我之所以對你懷有一種負疚感，那是因為在你決定給我三等功的前一天，我實名向公安部舉報了你與女特務之間的曖昧關係。你今天之所以落到這個地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我害的，我之所以不遺餘力地幫助洪兒，也是為了償還欠你的這個債。”
劉凱峰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呀？怪不得天字特號案件破獲後，我就被調離上海到皖北工作去了。”
“你恨我嗎？”
劉凱峰搖了搖頭：“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許正因為我當時離開了上海的緣故，後來華東局領導、潘副市長、局長和老廖他們的案子，才沒有牽涉到我，所以我至今還在人民內部矛盾和敵我矛盾之間徘徊，從這種意義上來說，還是你無意中救了我。”
小胡靜靜地看了他半天，突然笑道：“哈，你真會說話，怪不得有那麼多女人喜歡你。開門見山吧，我就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劉凱峰苦笑道：“就我現在這個樣子……”
“這個樣子怎麼了，你隻管回答我，你喜不喜歡我就是了。”
“我……我沒有資格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