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香村飯館(1 / 2)

十二月八日是個祥和的日子,沒有風,也沒有明亮的陽光,雲在天空凝住不動,遠山的輪廓非常分明。沒有風的天氣就不冷,亂營街上彌漫著薄薄的藍煙,飄著烤炸食物的香味。

楊兆裏的香村飯館門口張燈結彩,牌匾下麵掛著兩隻紅燈籠,店門兩側是六隻大花籃,是居委會、獨風流歌舞廳等街坊送的。馬五送了一籃真正的鮮花,擺進了店堂。

十一點鍾,恰克馬克把民族鼓樂班子帶來了。嗩呐手鼓著肚子,穿著金色的袷袢,兩撇漆黑的胡子十分生動,兩個冬巴克鼓手年輕英俊,把四隻羯鼓在花籃前擺好後,他們的吹奏立刻開始,整條亂營街隨之歡騰了起來。

約摸十二點鍾時分,賽布和羅流兒點燃了葉寄春送的鞭炮,兩萬響的熱烈爆炸持續了很長時間,藍色的濃煙騰空而起,火藥的剌鼻氣味在街上擴散,紅色的紙屑象落花一樣飛舞。硝煙漸散後,客人陸續來到。兆裏和楊智站在店門口,笑臉相迎。

最先到的是黃奶奶率領的亂營街人士。蘇公展、崔生堂、王步高等皆在其中。接著是戴明理、李薊南、馬萬山,十號院各位從後門入。藍承祖和黎姨是一起來的,見了楊智、賽麥堆,又是握手又是擁抱,十分誇張。

香村飯館的開張宴席集合了社會不同階層的人士,從盲道到老板,從文盲到文人墨客,從引車賣漿者到富豪貴婦,形形色色,五花八門,真正彙合了一群社會大雜燴。

楊兆裏使盡渾身解數,大顯身手,海樹兆豐將八涼十熱源源上桌,在一片品嚐和讚歎聲中開始杯觥交錯。酒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象神奇的藥水或粘合劑,頃刻間將陌生、隔膜、距離化為烏有。在不斷的碰杯中矜持者不再矜持,卑微者不再卑微,富人窮人,君子群氓、上九流下九流皆忘乎所以,打成一片,談笑風生,熱鬧非凡。

酒宴上最富戲劇性的是老農和老知青這一桌,加上一個對他們的過去和現在一無所知的尊者黃奶奶。藍承祖頻繁地向楊智、賽麥堆敬酒,感謝他們當年的救命之恩,說得激動時竟然熱淚盈眶。楊智、賽麥堆也頻頻地回敬藍承祖和黎素玉,說他們有情有義,誠信仁義,富貴不忘鄉親,對兆裏賽布真是太好了。邊說著,已是老淚縱橫。

黃奶奶大受感動,說,“難得難得,真是難得,如今這社會,進步是進步了,文明也是文明了,但是人情味兒越來越淡,有些人幹脆連人味兒都沒有了,你們這些人還知道念舊情,做善事,難得,真是難得!”

黃奶奶八十歲了身體還很硬朗,談鋒甚健,妒惡如仇又大慈大悲。感歎一番後就命令大家一齊喝一杯,說類似人人貢獻一點愛,世界就會變得多麼美好之類的話,大家便一齊響應,爭相跟黃奶奶碰杯。

楊智賽麥堆跟藍承祖、黎素玉碰過之後,又跟戴明理、李薊南、馬萬山碰杯,又說一番感激之類的話。戴明理說,“老楊老賽,該感謝的你們已經感謝過了,不要再感謝了,我們這些人什麼也沒有做,麵對過去的鄉親,隻有慚愧,我戴明理拿你們的苦難當素材,除了寫了一本書為自已鈷名釣謄外,我想不起來自已為老百姓還做過什麼好事善事,我們這些所謂知識分子,其實醜陋得很!”

李薊南也跟著感歎,說,“就是就是,醜陋醜陋,什麼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都是自我標榜而已,中國知識分子,要麼追名逐利,學而優則仕,要麼當隱士,鐵肩擔道義的有幾人?比俄羅斯知識分子差遠了。”

於是大家就為醜陋幹了一杯。黎素玉不時拿飛眼瞟李薊南,兩人時不時眉目傳情一下。藍承祖喝多了,又檢討起自已來,說當年對李薊南不住,造成隔閡,責任在自已,要和李薊南喝一大杯,兩人就喝了一大杯,李薊南又要同藍承祖夫婦喝,說年紀大了,什麼事都想通想透了,過去心眼太小,死鑽牛角尖,實在滑稽可笑,三人就喝了一杯。

藍承祖說,“今天整個一個靈魂深處爆發革命。當著黃奶奶的麵,我也敢說,我們三個人裏,其實我是真正的第三者,梁山伯與祝英台,後麵跟了個馬文才,我藍承祖其實就是個他媽的馬文才!”

說得大家都笑,知道他是喝多了,大家最後共同敬黃奶奶一杯,祝老人家健康長壽。飲畢,兆裏又過來敬酒,又坐一陣,這桌先散了,大家將黃奶奶送出門,幾個人便上二樓套間說話。黎素玉朝李薊南丟了一個媚眼,回藍宅去了,李薊南心領神會,藍承祖已經醉得人事不醒。

主席散後,其餘三桌便放開喧鬧,鬧一陣,姬光說應該讓小貝葉出個節目,彈奏幾曲讓大家聽。賽布羅流兒便上去搬琴。貝葉彈了幾曲,蔡桂三自告奮勇,又讓貝葉伴奏,唱了《滿江紅》和《陽關三疊》。

兆豐偷偷跟陳大娥說,海樹唱歌唱得好,陳大娥就大喊,要海樹唱歌,海樹也不扭捏,站起來就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