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峰山腰處是一處山崖,若幹年代之前有人在崖上刻了‘斷腸崖’三字,自此而上,數十丈光溜溜的寸草不生,終年雲霧環繞,天風猛烈,便飛鳥也甚難在峰頂停足。山崖下臨深淵,自淵口下望,黑黝黝的深不見底。這斷腸崖前後風景清幽,隻因地勢實在太險,山石滑溜,極易掉入深淵,是以穀居民相戒裹足,便是身負武功的穀中弟子輕易也不敢來此。

斷腸草便生在這斷腸崖之上。

公孫綠萼心知自己內傷並未痊愈,以她修為,要上山取藥實在大是艱難,但楊過所中情花之毒不解,眾人不得不羈於穀內,與母親相峙,無論哪方有損,她都不免要牽掛傷心。想到了此處,心中便是還有半分猶豫不決,也都盡數消散,當下加快腳步而行。

她走了許久,終於來到絕情峰之下,振作精神,要向山上攀爬——便在此時,山石彼端隱隱傳來有二人說話的聲音。

公孫綠萼隻覺心中砰的一跳,因為那其中一個男聲竟十分熟悉,不是別人,竟然正是自己的父親。

自從公孫止被裘千尺逐出絕情穀,公孫綠萼便時時牽掛於他,雖然他既對不起母親,對她自己也是同樣的冷酷無情,但她心中總還是念著父女之情。這一刻突然聽見父親聲音,知道原來他並未離開絕情穀,隻是躲在這人跡罕至之處,她隻覺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好奇,卻不知他是在同誰說話?

這麼一想,她輕手輕腳的往那處靠去,側身隱在了山石之後。

☆、[10-10]

長夜過去,天色微明。黃蓉等人於廳中一角枯坐,突然一個嘶啞的女音說道:“開門。”

隻聽軋軋作響,鐵門果然緩緩向兩旁打開。

待鐵門開啟,先進來了八名綠衣弟子,手提兩張漁網在前護衛,之後由四名女侍抬著裘千尺的座椅走進廳來,公孫綠萼麵色蒼白,緊隨其後。

女侍將座椅放下。裘千尺舉手說道:“這裏除黃蓉母女三人與我素有仇怨,其餘人等可不究擅自闖穀之罪。你們便一起給我走開罷。”

郭芙憋了許久,聽她口氣冷傲,哪裏忍得住,剛要開口,卻見黃蓉衝她搖頭。

黃蓉微微一笑,先站起身來,向裘千尺道:“裘穀中,你現在大難臨頭,不求避解,兀自口出大言,可著實是不智啊。”

裘千尺麵色微變,瞬即如常,冷笑道:“是福是禍,須待報應到來方知。老婦人肢體不全,以殘廢之身,還怕甚麼大難?”

其實黃蓉自然不知發生了何事,但她善於鑒貌辨色,瞧見裘千尺眉間隱憂,與之前出廳時飛揚狠惡的神態大是不同,心中一動,便大膽出言試探。此時雖聽她回的狠硬,將前後想了一遍,仍是覺得自己所料不錯,越性又道:“裘穀主,當日令兄是自行失足摔下深穀而死,絕非小妹所傷。隻是你對此事始終不能釋懷,心中恨極了我,那卻也是無法。但我楊過侄兒於你無冤無仇,請你賜贈解藥,以解他身上劇毒。小妹今日便不避死活,任你處置,倘若死了,這廳中許多朋友也絕不記恨於你,仍然助你解脫大禍,以退內敵。這買賣你願不願做?”

她這一番話說出,已將自己置於極其不利之地,廳中眾人聽得都是大吃一驚,待要出聲阻攔,卻被她揮手喝止。原來她苦思一夜,想明裘千尺除棗核釘之外別無厲害手段——雖然這暗器狠戾非常,稍有倏忽,不免要送了性命,但若不如此行險,怎能讓這老太婆交出解藥,來救楊過的性命?

裘千尺遲疑了片刻,她心中實在不能相信會有這等好事,但報仇心切,說道:“當真?你是丐幫幫主,諒必言而有信。我打你三枚棗核釘,你便不避不讓,亦不用兵器隔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