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逸雲年方十四,即便在同齡姑娘裏,個頭也算得上嬌小了。背著長她兩歲,高她一頭的小玫,沒幾步就喘不過氣。
小玫看出這不是進城地路,虛弱地說:“雲妹妹……這是去哪……”
“姐姐別說話,咱們這就給你找藥。”冷逸雲吃力地走著,她認定行走江湖的人,都會在居所常備傷藥,雖然孟宛龍不正經,可這個習慣應該還是有的。
“放我下來吧,別費力氣了……”小玫知道,冷逸雲也已經力勞神疲,而這荒郊野外,上哪能弄到藥來?
冷逸雲心有餘力不足,隻能拚足了勁,快些,再快些。耳後,小玫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冷逸雲急道:“姐姐,你可別閉眼睛,路上好好找找,當歸、白芍,你都認得出來吧?”
“行,我看看……”小玫何嚐不知,定安城東一片瘠薄,茁壯的野草都沒幾棵,又怎麼會有像樣的草藥。何況當歸、白芍絕不適宜在此生長,冷逸雲這麼說無非就是讓她打起精神,咬牙堅持罷了。
冷逸雲也不再說話,所剩無幾的力氣,都放在兩條灌了鉛一般的腿上。可即便如此,還是走得歪歪斜斜,穩不住步子。而小玫,既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更不知道就算她堅持下去,冷逸雲又能不能真的找來傷藥。失血帶來的虛弱,和未知帶來的恐慌,都考驗著她的韌性。
兩人心照不宣,都提著口氣,誰也沒個譜。冷逸雲就這麼背著小玫,恍若遊蕩在鬼門關,稍有差池,就是陰陽相隔。終於,翻過那個光禿禿的土丘,半邊頹倒的落墨軒近在眼前。可冷逸雲根本輕鬆不下來,反而更為提心吊膽:倘若那落墨軒裏,沒有能用的傷藥,可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來到落墨軒前,那摔成了兩半的門,還是死氣沉沉地躺在地上,覆了一層塵土。可冷逸雲看見,塵土上被人踩出了整整齊齊幾排腳印。
“有人來過?腳印是新的,那人剛走。”冷逸雲實在疑惑,既然孟宛龍被困在了血天宗,還有誰會知道這裏,又造訪這裏?而她最擔憂的,還是怕這不速之客,已經把落墨軒裏的藥都取走了。
冷逸雲不敢再遲疑,咬牙小跑著進了門。真怪了,屋裏到處淩亂不堪,卻又空空蕩蕩連個櫥櫃都找不見,根本不像備了傷藥的樣子。隻有一點可疑,在擋著門口的地方,四平八穩地擺了張桌子。桌子也是殘破老舊,卻被擦拭得幹幹淨淨。正中央並排了黑白兩個壇子,壇子底下壓了張字條。
冷逸雲馱穩了小玫,抽出字條看,氣得一把扯碎。那字條上,用雋秀地字跡寫著,“死了嗎”。
可等她撕碎了這張,卻發現壇子底下還壓著另一張字條。冷逸雲本不想去讀,但字體之大,讓她不經意掃了一眼就看清了寫的是什麼。
“死了一匙臭的,沒死一匙香的”。這句話引起了冷逸雲的注意,莫非壇子裏頭確有玄機?
揭蓋去聞,的確一個臭一個香。冷逸雲不及多想,扶起小玫說:“姐姐,隻有這兩種藥,不知道是誰留的。”
小玫微微睜開眼,說:“總不能等死……死馬當作活馬醫……”
冷逸雲扶著小玫坐好,從後麵支著她身子,把那壇“仙芝培元露”遞了過去,說:“說是喝一匙,慢點來。”
一股清香鑽進鼻孔,潤進肺髒,安神醒腦,甚至精神也恢複了不少。小玫心中驚奇,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單靠聞一下,就有如此神效!捧起壇子吞下小半口,先試著咽了幾滴。
而僅僅是幾滴下肚,小玫就覺得,這藥順滑清涼,順著舌頭、喉嚨,沁滿脾胃。像是飲下了一抔清泉,全身由裏而外輕快涼爽。於是再無後顧之憂,把嘴裏含著的那些,也一口咽下。
冷逸雲見她喝得急,勸道:“慢點咽,不舒服就快吐出來啊。”
“舒服,怎麼會不舒服呢!”小玫開口說話,底氣十足。而她臉色,光彩煥發,看上去比平時的氣色還要好。誰見了也不會相信,就在剛才,她還是一個垂危之人。
冷逸雲且驚且喜,將信將疑。聽小玫讚不絕口,又聞到壇子裏飄散著誘人的清香,她也忍不住拿手指蘸了些,抿進嘴裏。那想起,通靈性似的鑽進嗓子眼,藥露入口即化,融入津唾,溫潤地沾在舌上。那感覺,有如仙露淋頭,衝刷去全身的疲憊,呼吸也變得通透,輕飄飄的,愜意非常。
冷逸雲忘我地沉醉著,摸過壇子還要再喝上幾口。小玫趕緊奪回來,搖著她說:“雲妹妹,你醒醒啊,不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