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楓落,是個勻稱的身材,看上去年紀不大,約摸三十來歲。臉盤俊雅,標致的鵝蛋輪廓,大眼濃眉,侃然正色。流雲發攬在腦後,胡茬刮得幹幹淨淨,一身便衣也收拾得整整截截。身子淩空,筆直矗立,左手輕握右腕,妥帖地背在身後。
別人搭眼看去,隻可能佩服這是個英武了得的人物,任誰也想不到,他就是血天宗宗主,不世出的魔頭。
說起來,並非楓落的修為就能比聶紅楓強出太多,隻不過是他打了鬼稚五老一個措手不及。方才楓落出手之後,馬上有些犯怵,他隻想著救自己的部下,卻沒顧及,若是惹上了鬼稚五老這麼個對頭,該怎麼收場。
可鬼稚五老卻沒有一點要生氣的樣子,恰相反,他那低吼中顯然帶著興奮:“我叫鬼稚五老!宗主是什麼?是人嗎?”
楓落怔怔道:“您真是說笑了,我楓落當然也是凡人一個。”
聽了這話,鬼稚五老的聲音頓時消沉:“那真是可惜了,好不容易來個厲害的,偏偏是個人!”
見秦譜名和一禎都很是警覺,小玫有過先前的教訓,便悄聲問:“‘聖羽’楓落又是什麼人?”
“宗主。”秦譜名冷冷地說了兩個字,小玫從頭頂一直寒到了腳心。本來,自己是想找那個什麼殺罰使報仇。不料一進來就先是碰上個堂主,這下連宗主也遇到了。死不足懼,可恨大仇未報,死不瞑目!
小玫怕楓落怕得要命,但是在楓落看來,小玫也實在令他忌憚。
鬼稚五老的話,楓落聽得糊塗,於是就想從其他幾人身上找出些訊息。往下一看,秦譜名、一禎、冷逸雲恰好站成個圈,把小玫圍在了正當中。他們仨隻不過是隨便一站,可楓落多慮了,還以為小玫是這些人裏的頭領。
正在這時,鬼稚五老自覺無趣,收了法身,幾十丈的身軀,又成了矮小的孩子身形。而他的左臂,好端端的長在身上,毫發未傷。楓落愈加驚奇,這到底是什麼玄妙訣法。而更讓他張口結舌的,是鬼稚五老竟然跑到小玫麵前說:“老娘,這裏不好玩,咱們快走吧!”
這下,楓落更是堅信不疑,小玫必然大有來頭。他想,這個妖婆子指不定已經多大年紀。肯定是靠著無上修為,才能容顏永駐,看上去隻有十五六歲。也怪不得秦譜名和一禎都敢反出血天宗,原來是找了這麼個大靠山!光是她的孩子,就足以讓自己膽戰心驚,要是妖婆子親自上陣,恐怕就連他楓落也不是對手。
“晚輩楓落,敢問前輩尊姓大名。”楓落甚至都來不及管聶紅楓傷勢如何,就畢恭畢敬地落下了身子,遙遙衝小玫拱手問候。
可是小玫幾人麵麵相覷,都不明白楓落是在跟誰說話。
還是秦譜名藝高人膽大,回應道:“楓落,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姓秦的還不至於讓你這麼謙卑吧!”
楓落心中慍怒,正要駁斥,可轉念一想,秦譜名敢這麼和自己說話,定是有恃無恐。一個秦譜名或許不足為慮,但要是激怒了這個不明來曆的妖婆子,隻怕要扯上麻煩。因而隻好強壓著怒火,堆起一臉笑意說:“秦兄,瞧你這話說的!我楓落,何時對你不客氣過?別拿我開玩笑了,快引薦引薦老前輩吧!”
楓落說著話,敬畏的眼神朝小玫投來。小玫也迎上了他的目光,心頭猛地搐動。慌亂之間,除了木然地和楓落對視,也沒有別的舉動。從小玫近乎空洞的眼中,楓落完全看不透她在想些什麼,越發覺得小玫難以捉摸。
兩邊就這麼僵持著,誰都不敢有什麼言語舉動,隱隱地,傳來聶紅楓的痛呼。聽起來是傷得不輕,不過呼聲響亮,應該不會損了性命。楓落心裏稍稍寬了些,一門心思盯著小玫看。忽然,就聽見打北邊聲音漸行漸近,有人趕來說:“宗主,您不是應該在喝酒嗎,怎麼到這兒來了?”
楓落聽見這聲音,眼中頓添喜色,應聲說:“原來是張堂主,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這張堂主是個五六十歲,老態龍鍾的跛子。本就不高的身子佝僂著,兩手拄著根龍頭鐵拐。左腿隻到膝蓋,褲腿打成個結,餘下的部分空蕩蕩地甩來甩去。一身灰不溜秋的打扮,滿頭蓬鬆的銀發,還有那亂糟糟的長須,都和楓落相形見絀。眼睛渾濁著,像是剛剛醒來那樣,毫無光澤。臉上褶子藏汙納垢,也不知有幾十年沒漱洗。